宋清妤心跳加快,唇瓣微微张开,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心下五味杂陈。
她张了张嘴,喉间药苦突然翻涌。
赐婚?季家少主娶个来历不明的孤女?
这话本子都不敢写的荒唐事,偏他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宋清妤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雪夜夜叩桃源居门,为摆脱沈湛卧房肆意诱引,季三夫人院中情难自禁,生辰夜初赴巫山......
他教她下棋,替她描眉,为她沐浴更衣,中媚药亲自帮她纾解......
她要救皇长孙,他便一改袖手旁观的姿态,以身入局;
她被亲生母亲嫌弃,他便处心积虑给她机会断亲;
沈夫人母子给她下药,他便断了沈湛的子孙根来为她报仇;
君晖踢她一脚,他便要他性命为她解气;
桩桩件件,她有血有肉能感知的到。
之前是她太过自私,总没办法正视自己的内心。
总以为哪怕他再怎么对她用心,也不过是将她当做小猫小狗般宠爱。
却从没料到,原来他说的竟都是真的。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骗过她。
是她狭隘,伤他太深。
宋清妤抬眸看向季回安,眼角微红,似有万般情意难以说出,无语凝噎。
廊下一时静默无声,唯有风吹动檐下的铜铃,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声。
“季回安。”
宋清妤仰头,望进他眼底,那里含着化不开的柔情。
她再也忍不住,双手紧抱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季回安胸口。
季回安回抱着她瘦弱的身躯,像是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金禄拉住了要冲入院中禀告的银福,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这么没眼色,没听到里头的动静吗?
如此温馨动人的时刻,若是被生生破坏,少主迁怒下来,他也没好果子吃!
或者说,这些日子他不在京都,银福的耳力退步了?
银福将金禄钳着他臂膀的手甩开,满脸不耐烦:“我有要事!”
“你不知道方才里头在干嘛?”金禄狐疑问道。
“知道啊。”那又怎么了?银福不理解。
还有什么比他手里的消息更重要的。
金禄摸了摸下巴,了然。
原来不是耳力退步了,而是更没眼力见了。
银福这样也好,若是人人都如自己一般,那岂非人人都能做少主的贴身暗卫。
金禄很满意。
不过......还是不能放他进去。
他将银福拉到院子一角,递给他一个小马扎,“喏,在这里等着吧。”
银福虽困惑,但到底还是听了金禄的。
直到等到暮色四合,才收到季回安出卧房入书房的消息。
京都的夜幕沉沉,风穿堂而过,带着几分热意。
季回安倚在窗前,指腹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沿,听着银福的禀报,眉目间不见情绪起伏。
“射向宋大小姐的那支箭矢确是水军份例。”银福低声道。
“但少主也知晓,前阵子水军兵器库失窃,丢了不少东西。
那时勇王和慎王闹得不小,勇王说慎王监守自盗,慎王则反咬他一口。
结果却是二皇子做的局。”
季回安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茶叶,眸色晦暗。
三位皇子,皆有嫌疑。
慎王欲置他于死地,自然可以借水军箭矢嫁祸他人。
勇王本就掌水军,动用份例箭矢并不难。
至于二皇子......当初二皇子府的兵器被承恩公府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
徐家也有不小的嫌疑。
这场杀局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但他并不着急。
棋局之妙,便在于不必急于求解,而是要一一试探。
将所有可疑的棋子尽数撂倒,方能找出真正的对手。
“盯紧三皇子、勇王,还有承恩公府。”他缓缓道,语气不疾不徐。
“他们既然想玩,那便都请进来。”
银福闻言,顿时明白少主的意思。
季回安懒得分辨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干脆一网打尽。
“是。”银福拱手退下。
临走时,又提了一嘴:“主子,二皇子府的宋侧妃有了身孕,二皇子十分欢喜。”
季回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却没什么温度。
二皇子曾羡慕慎王生下皇长孙,如今得了子嗣想必也会得意忘形。
再加上三皇子用军功成了勇王,而身为中宫嫡子的二皇子反而落在后头。
他当然也想借此更进一步,可见其心态已有破绽。
等他再蹦跶几步,水涨船高之时,若再掀起风浪,船翻得才会更加彻底。
“看着二皇子府,暂不动作。”季回安随意道,“但凡有异动,立刻报来。”
银福躬身离开。
屋内安静了一瞬,不多时,金禄快步入内,带来曾院使的消息。
“德贵妃的确病重。”金禄道。
“但曾院使疑惑,前几日德贵妃的脉象尚且平稳,怎会短短几日便病入膏肓?”
季回安微微眯眼。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病得如此严重?
昭明帝悬赏求医,欲寻神医孟葛救命。
同时又命慎王入宫侍疾——可笑的是,慎王在宗人府才呆了两个时辰,便被召入宫。
“呵。”季回安轻笑一声,眼底冷意渐深,“德贵妃当真是好算计。”
“帮着一同找孟葛。”季回安淡淡道,“务必要将他寻到。”
他要看看,德贵妃的病,究竟是谁的手笔。
——
接下来的数日,季回安果然忙得不可开交。
昭明帝因德贵妃病重,心力交瘁,无心政务。
索性将临安府的大摊子事全权交给季回安处理。
公文堆积如山,事务繁杂琐碎,他虽应对自如,但终究也有些不耐。
更让他烦躁的是——
他已经好些天未曾陪阿妤用晚膳了。
自那日说开之后,他与阿妤之间便坦诚相待,少了许多误解,解开了所有心结。
季回安竟觉得畅快无比。
只是他实在太忙了,每日她未醒时便出门,又在她入睡之后才能回府。
想到这,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心头不禁浮起几分懊恼。
该捞些好处回来才是。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微弱的响动。
他抬眸看去,只见金禄快步走来,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