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恭暴怒的嘶吼声,便如火山喷发,携着难以想象暴烈。
他甫一降临,便径直点燃了浑身的精血,朝着兔仙人的头颅狠狠的一拳捣出。
啪。
在这强横劲力的催动之下,李维恭身上本就破碎不堪的衣袍轰然爆开,全身上下只留下了半条裤子。
细看他满身的筋肉都在蠕动不止,其上更是血纹遍布,好似某种秘法。
“难道是?”
黎煊仅仅是看了那边的战场一眼,便收回目光,随即调动出全部的力量一刀斩向虎头人。
这位妖魔问道阁的先锋护法,他的躯体竟年轻的出乎黎煊的意料。
黎煊曾从古老典籍之中看见过某种血阵之法,乃以自身丹田为阵眼,以全身经脉为阵纹,再加上精血催动、骨骼支撑,这样便将修士的躯体炼成了一整座大阵。
此乃极为古老的阵法之道,名为血阵之法。
上古时代,灵宝稀缺,那些阵法先驱者寻不到合适的灵器来炼制阵法,只能用这种方法,以自身的全部修炼成果来炼阵。
这个过程殊为痛苦,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但如果。
这种血阵成型,便与其主血脉相连,相辅相成。存于体内的血阵不仅能大幅度增强其主的肉身力量,更有各种附加威能。
上古阵法师便是凭借这种强大的血阵之法,终于在混乱的上古时代奄有一席之地。
他们当中的领袖,甚至成为了辅佐人皇的神将,名曰:抱阵氏。
这样来看,恭正君之所以能硬扛黎煊的苍龙啸天一击而不死,不正是因为此阵?
轰。
李维恭的长拳破空而去,其上的筋肉根根暴起,阵纹如血蛇一般蔓延,好似妖祖降世之时那崩裂的灰褐大地。
这一拳怒极而出,几乎蕴着李维恭毕生的力量,便是如黎煊这样的炼体强者,也不会硬接。
然而。
站在他正对面的卯兔仙人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不闪不避的挺起胸膛,闭上了眼睛。
一副认罪伏法的模样。
“难道?”
卯兔仙人紧闭着眼眸,睫毛轻颤,显然它的内心,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
见此情形,李维恭的心中顿时嘀咕起来:“看卯兔的这副模样,根本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妖魔,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难道说……她是被那头虎妖胁迫的?”
“不对。”
于这个瞬间,他脑子里的念头百转千回,“如果她是被寅虎胁迫的,先前又怎么会是那番作态?”
当拳头即将捶到卯兔的身上时,这妖魔依旧没有任何反击的迹象,它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似在等死。
李维恭忽地心头一软。
“会不会是?”
他的心中又浮现出一种大胆的猜测:“卯兔是受寅虎和它背后势力的胁迫,所以才故意表现出那副作态?”
“它其实一直在恪守我给它定下的规矩,从来再没有伤过人?”
念及此,李维恭的眼神顿时一软,他浑然不管筋骨扭断的风险,强行将拳锋扭转到了一边。
这一切说来缓慢,但其实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硿。
李维恭的这一道铁拳强行扭转,垂直落到了卯兔身边的土地上,激起一大片烟尘。
而在这片烟尘里,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这只受伤的拳头,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他的眼眸望向卯兔,目光里蕴着的复杂感情,从怀疑、到相信,再到久别重逢的欣喜。
“卯兔君。”他语气尽可能温柔的轻唤。
啪。
一声脆响传来。
一丝凉意顺着他的后背钻进了躯体之内。
李维恭感受着从背后袭来的这只冰凉的玉手,和这只玉手上所蕴含的恐怖能量,他那一双温柔的眼眸以不可思议的弧度睁大了。
沙沙。
在这双暴突眼珠的映照下,他面前的那一尊卯兔君以极慢速度化作了云烟。
满眼的温柔,竟错付给了假象。
“恩公。”
卯兔君从李维恭背后的阴影之中显出身形,邪魅一笑:“恩公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露出杀意的。”
它又捏爪一抓,凌厉的爪子瞬间刺破了恩公的背心,截断了他的经脉。失去了经脉的支撑,恩公体内的血炼大阵,也由此开始崩坏破碎。
看着恩公体表的阵纹一寸接一寸的熄灭下去,卯兔君这才收起了凝重之色,嘴角勾起些许戏谑:“恩公,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我的丹变天赋。”
“所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奴家的丹变天赋,正是……”
嗤。
卯兔君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只可爱的兔头便高高的飞了起来。
鲜血从它的脖子处涌出,眨眼便喷了李维恭满身。
“这!!?”
恭正君目眦尽裂,也只看到一袭黑袍自天边而来,携着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一刀斩落。
虚空法灭第二式·梦断夜。
这一式刀法,本来就是割裂灵魂与现实的法门。如今再配上金丹种子【夜尽天明】,可谓相得益彰,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威能。
一刀下去,尸首两分。
“黎道友,卯兔君就这样轻易地被你杀死了?”
李维恭抹了抹满脸的妖血,那双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卯兔的无头尸体,脸色复杂。
这一次它没有虚化,也没有散作云烟,是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从卯兔君的尸首上收回目光,李维恭又环顾四周,曙光照亮的旷野上,除了满眼惶恐、在冷风里瑟瑟发抖的桑梓村村民,哪还有妖魔的影子?
“黎道友,那头虎……虎形妖魔呢?”他又问。
黎煊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像鹞鹰一样在天边盘旋了一圈,又画着笔直的轨迹飞了回来:“李道兄莫要着急,我这就送你下去见它。”
在这一刻,李维恭终于看清了黎煊脸上那如死神一样的微笑。
“不!!”
他骇然失声,张开大嘴正要再为自己辩解一下,却见浮掠在空中的那道黑影骤然加速而来。
死来刀如同一道乌金色的光柱,瞬间划过了他的咽喉。
噗嗤。
又一个头颅高高飞起。
咕噜。
待得这枚头颅滚落到地上,黎煊的身影才徐徐降落,面露苦笑:“原本我以为你这个蠢货还能拯救一下,没想到你竟然愚蠢至此。”
“你眼睁睁看着这头妖魔逼死了此村的村长,竟然还能替她找理由。”
“像你这种人,简直无可救药,你不死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