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川喝茶的动作一滞。
他在藤谷县布局多年,就为了搞掉高建设,他当然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可这事不能说。
说了他和纪怜就没办法处了。纪怜会恨死他的。至于啥啥条例,别跟他这儿上纲上线,他商人本色,唯利是图。可以互惠互利,甚至他吃点亏都行,就是别想约束他。
影响他的利益,谁都不好使。
李小川演技不好,所以纪美兰很轻易就看出,他知道,他就是不说。
纪美兰道:“我还有个儿子,你知道吧?”说完,她一看李小川的表情,就知道不用李小川回答了,李小川知道。
她叹息一声:“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小川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其他的我不能说,但有件事我敢肯定的告诉的你。”
纪美兰转头:“什么事?”
“你儿子一定会回到藤谷县来。”至于回来的是不是她原来那个儿子,那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栋房子,户主是他。”
“不可能。”纪美兰起身上楼,片刻拿着一个房产证下来——一个巴掌大,天蓝色的小本本。
“你看,这上头明明是我的名字。”
李小川并没有接过那个本子来看,因为没有意义。这栋房子的实际持有人就是高俊辉。在县房管局都有备案。
只要有个叫高俊辉的,拿着证明来要房子,这房子就是他的,没人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高俊辉。
真特么下得一手好棋啊,一环扣一环,一套接一套。华夏就这么好,这么让你们惦记?
娘希匹的,不让爷爷安静一会儿。
纪美兰本就十分憔悴,听了李小川的话后,整个人就仿佛要碎掉一般,不停的喃喃自语:“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干部,经得起三番四次审查的女强人,同床共枕的人竟然是间谍,而且二十多年,她都没发现。
这已经是从物理到精神双重的毁灭性打击。忽然间有人告诉她,她儿子也有嫌疑。
换个普通女人,估计痛苦的一分钟都熬不过去。纪美兰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已经很坚强了。
“妈……”纪怜从楼上下来。
今天是她和李小川的好日子,但没有一个开心人。
李小川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和纪美兰的谈话,她听去多少。
纪美兰不愧是最优秀的战士,如此打击下,竟然还能保持理智。
她看向纪怜又看了看李小川:“天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
纪怜走过来,跪倒在她面前,将头埋进她怀里。
母女俩就那样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初冬的天气已经很冷。地上很凉,李小川想把纪怜扶起来。但她倔强的不肯。
李小川无奈,只能在旁边默默陪着母女二人。
他的身体外强中干,受不得寒,吹不得风。不出意外的到了后半夜起了高烧。
李小川起高烧,县医院的主任医师李岩都菊花发紧。
实在是他不病则已,一病就是重症。
纪美兰女士也顾不上伤怀了,赶紧喊纪怜一起连夜把李小川送到了医院。
李岩一听又是李小川,往急救科奔跑时觉得两条腿根本不够用,进门时还摔了个大马趴。
还好,李小川就是受寒了,普通的发烧。到天亮烧就退了,只是人还有点虚,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
纪美兰看他醒来,提起的心这才稍稍落下:“你这孩子,怎么不舒服也不言语。你第一天到我们家,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让我怎么和你父母交待。”
李小川虚弱一笑:“我之前生过一场大病,身体还没养回来。和您无关。”
他说着向四周看了看。
纪美兰会意,解释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我让纪怜回家去了。”
“她没事吧?”
纪美兰道:“没事。”
李小川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俩的谈话,不知道她听去多少?”
纪美兰叹息一声:“是我对不起他们兄妹,给他们找了那样一个爸爸。”
李小川安慰她道:“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上甘岭。”
这句话仿佛星星之火,顿时点亮了纪美兰黯淡的眼睛,她有些激动的说道:“对,你说的对。不是我们的错,是敌人太狡猾。”
李小川发自内心的佩服自己的丈母娘,竖起大拇指道:“您是英雄。我为自己有您这样一位母亲感到自豪。”
纪美兰握住他的手,目中一片灼热:“我们都是英雄。”
李小川笑了:“您说得对。”
他从小缺爱,从来没有人像纪美兰这样诚挚的夸他是英雄。所以,这一刻他很开心。
李小川又挂了两瓶水就出院回家了。当然,是回纪怜家。
纪美兰一进家门就开始楼上楼下的找纪怜,但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纪美兰还嘀咕:“这孩子,能去哪儿啊?”
李小川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纪怜留下的信。
妈,小川:
见字如面。
你们两个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小川,我不恨你。你肯定有你的不得已而为之。可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是我的无知和愚蠢,把你带到我爸爸的身边。
我的爸爸可能触犯了国法,是国家的罪人,人民的罪人。但他终究是我的爸爸,爱我的爸爸。
他可以因为任何原因伏法,唯独不应该有我的原因在其中。
我们两个不可能了,分手吧。
妈,对不起。我不是一名坚强的战士,我当了人生的逃兵。我走了,勿念。
落款:纪怜。
李小川觉得命运又耍了他一回。
而纪美兰女士看到那封信,半天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李小川还病着需要照顾,李小川都觉得她当时就会倒下。
先是丈夫被抓,再听闻儿子有嫌疑,现在女儿又离家出走。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就算铁人都会受伤。
只一夜,纪美兰女士就白了头。但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悉心照顾着李小川。
李小川这次病得不重,很快就活蹦乱跳了。他看纪美兰这个样子,总是把痛苦憋在心里不说,实在不是个事。
这样憋着迟早得疯。
于是他带着纪美兰去染发,买了新衣服,然后带着她去了中原省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