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薛俊伟这句指认凶徒的话,就像是爆竹在井里炸了,现场从方才的小声议论,到众人哗然。
百官和家眷们都惊诧不已。
方才陛下和贵妃才赐给了安阳郡主这样那样的恩典,怎么这恩赐都还没有拿到手上,就被人告打人了,而且打的还是朝廷命官。
众人的惊诧表情之下,渐渐变成藏也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安阳郡主从云端跌落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安阳。”皇帝陛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太好看,声音再次沉了下来,“这怎么回事?”
郑写意脸上一片震惊疑惑的表情,再次从席间站出来,恭敬道:“回皇伯父,侄女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侄女安安静静坐在这里,没有招惹任何人,连话都不曾说一句,都不知道这口天大的锅是怎么就压到我头上了。”
从薛俊伟伤成这样了,也要一瘸一拐的在现在这个皇帝和百官都在的敏感时间走进来,郑写意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大宴百官这种事情,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但事实上对于没什么大事,平日里也不爱出风头的官员来说,顶多就是让家里人长见识的一次晚宴。对于官阶不高,日常就没什么太大存在感的官员来说,更是如此,最多也是让家里人参加之后,出去跟亲朋好友聊天多了个可以聊上好几个月的谈资,顺便显得更加有面子。
而且众官员们也都知道这晚宴是个什么性质,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在这种事后去破坏皇家雅兴,触皇帝陛下的霉头。
换言之,这种场合,如果不是非常想要出风头的人,那么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融入所有人,给人一种,你来了,但是又没来的感觉。
所以在宴已经开席,甚至所有人已经推杯换盏好一会儿,才从大殿中央,还杵着拐棍一瘸一拐走进殿中的薛俊伟,以这样一种凄厉的造型一出现,郑写意就知道他选在这种时候进来,一定是有重大事项趁机禀告,或者直接就是来告状的。
但那时候她不觉得薛俊伟会状告的人是她,毕竟她相信薛俊伟被打那天晚上,一定没有看清楚打他的是何人。
郑写意只觉得,薛俊伟多半想要以自己身上这身伤让皇帝给他做主,找到真凶,或者直接诬陷一个平日里跟他为敌,但是平时他没办法对付的人。
可她还真的没有想到,薛俊伟要状告的人,竟然是她?
“侄女冤枉,实在委屈。”郑写意也朝皇帝跪下了,一脸委屈,诚恳道,“请皇伯父为侄女做主。”
皇帝微微皱眉,道:“你先起来说话。”
“是。”郑写意乖乖起身,若非演戏需要,她才不想跪。
皇帝再次看向台下的薛俊伟,有些不满,带着警告沉声道:“薛俊伟,你要知道自己指证的什么人。”
“微臣十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薛俊伟看不见的脸上带着一副不怕皇室权威的倔强,悲愤地说道,“可把微臣打成这样的就是安阳郡主,微臣虽然不敢得罪,却不得不实话实说。既然安阳郡主连朝廷命官都敢打,谁知道她对待百姓会是如何残忍暴虐。”
“放肆。”愤怒的人是王贵妃,“你也知道你指证的是郡主?”
薛俊伟一副为民请命、不畏强权的青天样子:“微臣官位虽然低微,但不能因为她是郡主,就被吓得退却了。若人人都是如此,那还不由得她满天下肆意横行。”
他这句话没人呵斥,皇帝似乎觉得有些头疼地问道:“你既然指证安阳,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薛俊伟斩钉截铁。
郑写意漠然地转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皇帝问道:“是什么?”
薛俊伟恭敬道:“微臣被打那晚,有人看见郡主的马车在微臣被打的地点附近停留。”
皇帝看向郑写意:“安阳,可有此事?”
郑写意一脸被冤枉的委屈:“侄女不知。”
薛俊伟:“郡主,人证亲眼所见,您谎称不知,也毫无作用。”
郑写意转头看着薛俊伟好笑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好笑。我既不知道你是哪天被打,也不知道你是在何处被打,更不明白跟我的马车停放又有什么关系?我的马车每天行那么多路,停那么多地点,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写意转头看向殿上:“那自然是不知。”
薛俊伟还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瞪着郑写意咬牙道:“郡主狡辩也没有用,三日前戌时,有许多人看到了郡主的马车便停在醉红楼外的一侧街角处。”
郑写意怔了怔,忽然愤怒地看着薛俊伟:“你这是诬陷本郡主打人不算,还要诬陷本郡主逛青楼?”
“我没有说你逛青楼。”薛俊伟呆了呆,随即很快说道,“我是说你在醉红楼对街的后巷打了我。”
郑写意懵懵地看着他:“你说你被打的地方在哪儿?”
“醉红楼对街的后巷,你就是在那儿打了我。”
郑写意一脸恍然:“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嘛,你是说你逛了青楼之后回家,走在醉红楼对街的后巷,就被人给打了。”
薛俊伟点头:“而打我那个人,就是你!”
话出口之后,薛俊伟忽然意识到自己承认自己逛了青楼,赶紧摇头否认道:“我没说我逛青楼,我只是说我从那条小巷子经过,就被你给打了。”
郑写意一脸可怜地看着薛俊伟,摇摇头:“你看你,这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又逛了青楼,一会儿又没逛青楼,你连自己逛没逛青楼都记不清,那记不得到底是谁打了你,满心愤懑找不到人宣泄,便四处攀咬,咬到了本郡主身上。那本郡主大人有大量,便不怪罪你了吧。”
郑写意说完,快速转头看着皇帝,说道:“皇伯父,我想薛大人是被歹人打中了头,有点不太正常了,他诬陷我的事,我便也不怪他了。”
薛俊伟意识到自己被绕了进去,出离愤怒,口不择言:“郑写意,你别在这儿肆意狡辩,这事情不是你狡辩就能过去的。”
“放肆。”皇帝不怒自威,放在这语境里他这句放肆应该是在指责薛俊伟直呼郑写意的名字,但他却没有明说,而是有些不耐烦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