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民心里清楚父亲反对的理由站不住脚,可又不敢直接顶嘴。
他脑子一转,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带着机械小鸡小鸭去白沙镇的集市售卖,可这个提议还是没得到父亲的同意。
萧老爹这次反对的理由很直白:“我之前应该跟你们说过,咱们和乔家签的合约里明明白白写着,所有编织品都不能私自拿去卖。”
萧安民知道协议里确实有这一条,所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为了防止萧安民再打这些主意,萧老爹决定把他制作机械用的材料和工具都收走。
萧安民为了要回这些东西,只能软磨硬泡,还许下了不少承诺,最终萧老爹心软,把东西还给了他,不过前提是给他增加了学习任务。
这些机械小动物是萧安民和他的兄弟萧正道在完成日常劳作和学业后,一起做出来的。
他们分工明确,萧安民负责机械部分的设计和组装,萧正道则用剩下的材料进行编织。
为了不让父亲发现后再次没收工具,兄弟俩常常在书房里偷偷制作。
需要的竹篾、藤条等材料,就由萧有为和乔念心一点点悄悄拿到书房。
一直到今天早上,这批机械小鸡小鸭才第一次出现在萧老爹眼前。
然而,年轻掌柜看了一眼后就是一顿严厉批评,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他是在指责萧家做事不地道。
萧安民性格直爽,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指责,马上就想有所动作。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哥哥萧正道捂住嘴,拉离了堂屋。
萧正道毕竟年纪大些,更沉稳,虽然他自己也很生气,但考虑得更全面。
等他们远离堂屋后,萧正道松开了手,安慰弟弟说:“生意上的事有爷爷和父亲处理,咱们别插手。”
见萧安民还是气呼呼的,萧正道试着让他冷静下来:“别担心,还有爷爷呢!你要是不信父亲,难道还不信爷爷吗?咱们爷爷可不是会吃亏的人。而且,你没发现吗?乔家来的人里,那个掌柜可能说了不算。”
在萧正道一番耐心劝解之下,萧安民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些,可还是满脸的不满:“乔家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呐!简直毫无眼光!居然说我们做的东西是垃圾!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垃圾,他全家都是!”
萧安民说话心直口快,萧正道轻轻咳嗽一声加以提醒:“二弟!”
这声音虽不大,却满含着责备的意味。
萧安民立马闭上了嘴,神色紧张地朝四周打量,生怕长辈们听到了刚才那番牢骚,要是被听到,肯定又得挨一顿教训。
不过,当他确认院子里除了他们兄弟俩,就只有萧有为和乔念心两个孩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摆弄着从山里带回来的老树根时,才渐渐松了口气,可还是小声嘟囔着:“咱们精心做出来的小鸡小鸭,乔家瞧不上,阿爷又不让我们拿去卖钱,只能送给村里的小伙伴。虽说孩子们喜欢,可我们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和时间啊!”
萧正道瞧了萧安民一眼,见他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语气温和地讲:“你该理解阿爷的想法。”
萧安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尽管萧老爹反对萧安民把小鸡小鸭拿到金光寺或者白沙镇去卖的理由很在理,可萧安民心里还是觉得十分可惜。
每次兄弟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难免要发几句牢骚。萧正道只能耐着性子解释,直到萧安民最终理解了父亲不让他经商的原因。
萧安民对读书识字打心底里喜欢,可对于科举考试却感到十分迷茫。
他头脑聪明机灵,可心思过于活跃,没办法像哥哥那样沉下心来专心学习。
他从来没上过学,对入学读书也不像哥哥那般有着强烈的渴望。
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李海泉是除了祖父和父亲之外,他最为敬重的人。
在萧安民眼里,海泉叔不仅谈吐文雅、心地善良,而且知识渊博,只可惜读了十多年书,到现在也还只是个童生,多次参加考试都没能考上秀才。
在李海泉这个年纪,大多数人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大点儿的孩子甚至能到处乱跑,但他直到去年才成家。
结婚后,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养家糊口的责任。
又一次遭受挫折后,李海泉决定不再继续求学,而是转而寻找工作机会。
村长李为帮李海泉四处托关系,还想花钱帮他在县衙谋个文书的差事,可因为李海泉没有秀才身份,最终没能成功。
无奈之下,李海泉暂时在白沙镇的一家酒楼做二掌柜,不过听说他对这份工作不太满意,还表达过想要回绿柳村开办一所小学堂的想法。
只是绿柳村贫困家庭太多,能出得起学费的孩子少之又少,这么看来,李海泉的梦想短期内很难实现。
李海泉读了十几年书,最后却只是在白沙镇做个二掌柜,这让十岁还没进过学堂的萧安民,对读书和科举考试更加迷茫,甚至产生了一些抵触情绪。
萧安民心里琢磨,自家经济条件远不如李家,真的能负担得起两个孩子的教育费用吗?
更何况还有弟弟萧有为!萧有为已经四岁半了,按照李正乾六岁启蒙的情况,明年萧有为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这么一来,家里又多了个要读书的,供养三个孩子读书谈何容易!
虽说现在家里果树有了收成,编织品也因为和乔家签了合同有了稳定收益,但要送三兄弟一起上学,依旧不是件轻松的事。
萧安民盯着堂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自己可以去镇上做学徒,这样既能省下自己的教育费用,还能少一张嘴吃饭。
他现在已经认识不少字,书写能力也不错,和其他学徒比起来有一定优势,说不定几年后也能像李海泉那样,从二掌柜做起,最后当上大掌柜。
不过,他心里明白,家里人同意他去做学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萧安民默默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萧正道:“大哥,阿爷真打算送我们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