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梦此时也冷静下来了,扶着肚子坐到一边的凳子上,“你想要多少钱?”
麦老石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说的话,心里一阵火热,挺直了腰板道:“五千,我要五千。”
呵呵,田梦都被他气笑了。
阿陈被他爸的狮子大开口给惊到了,掏掏耳朵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多少?”
麦老石把烟杆在鞋底上敲了敲,:“我知道你们有钱,我要五千,少一分都不行。”
“你要五千干什么?”田梦很好奇。
“两千给小兰她儿子,两千给小兰当彩礼,剩下一千给她买东西。”小兰就是麦老石的姘头,阿陈他堂叔的老婆,试用保姆试到床上的那个婶子。
阿陈只觉得天都塌了。自家买了这个院子时他爸分文不掏,每个月还找自己要生活费,他已经觉得够辛苦了。
如今还白日做梦想要田梦手里的钱,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你做梦呢你,五千,你当是五颗大白菜呢!”阿陈都想砸开他爸脑子看一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你媳妇不是刚领了九千多吗,我只要一半,又没全要。”麦老石不服气的嘟囔。
“你还想全要?你还是不是人?”阿陈真的怒了。
“老子怎么不是人了?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麦老石被儿子这么一怼,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你是人?年轻的时候为了个寡妇抛弃我妈和我,没尽到一天当父亲的责任,老了浪不动了就回来强迫我给你养老,你还想怎么着?”阿陈不愿提及那些往事,提起来就为他妈感到不值。
“老子生了你,你就该听老子的。”麦老石听到阿陈指责他的话语,顿时恼羞成怒,跳起来去打阿陈,没打到就用烟杆去敲阿陈的头,那么大的铁疙瘩要真敲到头上不破个洞才怪,田梦急得跑过去推了麦老石一下。
麦老石被田梦一推没打到阿陈,反手就推了田梦一把,田梦被他推得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瞬间肚子就开始疼了起来。
“阿陈,阿陈~”田梦捂住肚子痛苦的喊着阿陈,麦老石还纠缠着阿陈,最后阿陈结结实实挨了他爸一个大耳光,才得以从他的纠缠中脱离出来。
“快,去医院,我……肚子疼。”田梦脸色发白,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啊……好好。”阿陈想抱起田梦来,可是此时的他手脚发软,根本没力气。
“去喊人……喊丽姐。”田梦白着脸慢慢说,冷汗从一颗颗滚落下来,她只觉得腹部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下身像要撕裂似的,“快去。”
“好好。”阿陈六神无主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喊人,在大门口还跌了一跤,连脑袋磕了个包也没发觉。
麦老石一看自己闯祸了,这下也不敢叫嚣着要钱了,当即缩在一边装死。
他想走又不敢走,他也怕自己一出去田梦真的出事了,他可就成杀人凶手了。
阿陈出门时街边有许多人在坐着闲聊,看到他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立马关心地问道:“麦老师,出什么事儿了?”
“我,我家属,我家属要生了。”阿陈此刻只觉得头昏眼花,眼前的世界好像蒙在一层薄膜里,让他感觉不真实。
何志鹏和姚兰花刚从街心花园散步回来,他被慌乱的阿陈一头撞到胸口,顿时觉得情况不妙。
“麦老师,你怎么了?”姚兰花看到阿陈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田梦要生了,田梦要生了,找黄丽,对找黄丽。”阿陈语无伦次地说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要生了?田梦人呢?我去找黄丽,老何,你陪着麦老师把田梦送到医院去。”姚兰花撒腿就跑,人命关天,谁还敢耽误。
“麦老师,走,找车把田梦送去医院。”何志鹏年纪大些,也经历了四次老婆生孩子,对这些流程都很熟悉了。
阿陈出来不过两分钟,田梦就已经开始流血了,麦老石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等阿陈和何志鹏跑回来时,阿陈家邻居已经推来了手推车,几人把田梦抬上了手推车,“拿床被子垫着,孕妇不能颠到了啊。”有好心人在一边喊。
阿陈又要着急忙慌地进屋拿了两床棉花被子裹在田梦身上,田梦能感受到他的害怕。
“没事,别急,别怕。”田梦轻声安慰阿陈,“我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这边姚兰花跑到了黄丽家门口,拍着门大声喊:“黄丽,田梦早产了,你快点出来。黄丽,田梦快生了。”
平时早就该睡觉的明月还没睡,所以黄丽和林宏明都还清醒着,听到姚兰花的喊声顿时就翻身起床。
“你带着明月,我去医院看田梦。”黄丽指挥道。
“成,你先去,我把明月哄睡着了就来。”林宏明也不磨叽,现在天都黑了,明月太小,还是不要去医院的好。
想了想,黄丽带上了今天刚收到的营业额,她怕阿陈没带够钱。
姚兰花和黄丽两人又急匆匆地跑到医院时,田梦已经做完了检查被推进了待产室,阿陈在蹲在地上痛苦的揪着头发,何志鹏则在一边劝慰着阿陈。
“丽姐,田梦她进去了。”阿陈一双眼睛都是泪水,“是我对不起她,是我的错。”他几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现在不是说对错的时候。阿陈,你得振作起来,田梦和孩子还得靠你呢!你回家把田梦准备好的东西拿到医院来,再给她带一身衣服,还有她收好的证件什么的,都带到医院来。”黄丽井井有条地安排着。
“好,我马上回去拿。”何志鹏看他这样子也不放心,一起跟着去了。
“这才八个月吧,怎么就要生了?”姚兰花自言自语的说着。
黄丽没有回话,她心里清楚多半是被阿陈他爸给气的,不过这话不能说,毕竟是阿陈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说的太多。
阿陈回来得很快,提着几个袋子,鞋子跑掉了一只,衣服也乱了。
“家属呢?产妇早产,需要做剖腹产手术,快签字。”一个医生匆忙从待产室出来。
“剖腹产?什么意思?”姚兰花不懂,她以前生孩子都是自己生的,没听说过什么剖腹产。
“家属,你到底签不签?不签就不能动手术。”医生催促道。
“签,我签。”阿陈拿着笔的手都在发抖,他现在只能祈祷上苍能听到他的心声,他愿意用一切去换来田梦母子三人的平安,哪怕是他的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向前走,阿陈只觉得时间好像格外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家属,小孩子的东西呢?快点拿过来。”一个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阿陈脚步飘忽的冲过去,“医生,我老婆怎么样?她怎么样?”
黄丽连忙把东西提过去,半个月前准备待产包时,黄丽和田梦一起准备的,所以黄丽都知道。
护士接过黄丽提来的口袋,看到阿陈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心的安慰他:“别担心,县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圣手金医生刚好来本院来讲课,这台手术由她操刀,你就放心吧。”
不知道田梦和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姚兰花和何志鹏就先回家了,她打算给田梦做点吃的带来,别的她做不好,汤和稀饭她还是会做的。
黄丽看着手腕的表,田梦进手术室已经两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姐,田梦姐生了吗?”黄蓉来了,林母要来,姐夫没让,年纪太大,来了等着也煎熬。
田梦躺在手术床上,八月份炎热的天气里她只觉得浑身发抖。腹部和下肢毫无知觉,但是她仍能清楚的感受到医生的手术刀一层一层的划开她的肚皮,像割破塑料袋的声音。
她忽然想起过年时杀的那头猪,她感觉此刻的自己跟那头猪也没什么区别。
医生不知道是在取孩子还是在干什么,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还好,只有微微有点疼痛,能忍受。
她听到两个医生在说话:“是两个男孩,呀,长的真好。”费力地侧过头去看,手术室的另一边有两个医生在给孩子清理口鼻里的羊水,给孩子剪脐带。
泪水顺着眼角溢出来,田梦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孩子的长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麻药的原因,她怎么也看不清。
两个医生把孩子抱过来,对着她轻声说:“妈妈,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田梦认真看了孩子们的下身,两个小辣椒,眼泪又汹涌而出:“两个……两个男孩。”
医生给她擦眼泪,“妈妈要开心,以后就有两个男子汉保护你了,你得笑。”
田梦想笑,可是她笑不出来,两个儿子,一个女孩都没有,想到这里眼泪流得更凶了。
其中一个年轻医生轻轻吐槽:“这个妈妈怎么一直哭啊?难道是喜极而泣?”
神他妈喜极而泣,老子是为两套房子两份彩礼担忧好吗?
“田梦家属,母子平安,快来抱孩子。”两个医生把包好的孩子抱出来,阿陈不去接孩子,脑袋往手术室里看:“我老婆呢?我老婆怎么样?我老婆怎么还没出来?”
年轻女医生拦住他,这个爸爸先关心的是老婆,让她觉得特别有好感,语气更温柔几分了:“田梦家属,你先抱孩子,田梦还在缝合伤口,应该还要半个小时,你们先把孩子抱去病房吧。”
黄丽和阿陈商量了下,他在这里等田梦,她就和黄蓉抱孩子去病房。
阿陈感觉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颗心七上八下。
“田梦家属,来接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出来了。
手术室门口还有另一家人等着,闻言跳起来问医生:“唉唉唉医生,我们先进去的,咋我们家大人和孩子都还没出来呢?”
一个护士跑过来把他们隔开,“这又不是上菜,哪能排先后呢,你们家产妇是顺产,还早着呢!”
那家的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被她儿子给拦住了,这个关口得罪医生干什么,等着吧!
田梦的麻药没过,人一直是半睡半醒着,她知道自己被推出了手术室,也知道自己回了病房,还知道孩子饿了在哭,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没办法睁开眼睛。
她听到病房里有人说话,听到医生来查房,听到孩子的哭声,听到阿陈和她说话的声音。
等她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病人,看来阿陈要的是单人病房。也是,双胞胎呢,他一个人也没办法照顾。
阿陈趴在她床边,旁边的婴儿床上堆叠着被子,并没有孩子。
“你醒了?医生说你没排气,还不能吃东西。”阿陈给她掖了下被子,用棉签沾水给她嘴巴湿润下。
“孩子们呢?没什么问题吧?”田梦轻声说着,“看到了,两个男孩,长得像你。”阿陈面对刚生产完的妻子无限愧疚,要不是他那个爸,她也不至于会早产。
“抱来我看看。”田梦想看看她拼命生下来的两个孩子。
阿陈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后放轻声音说道:“孩子们已经被抱到儿科去了,医生说需要给他们做一些常规性的检查,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田梦猛地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阿陈,急切地问道:“真的吗?只是常规性检查?你可千万别骗我!”说着,她便试图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想要亲自前往儿科看看自己的孩子们。
然而,无论她怎样努力,下身却依旧毫无知觉,无法控制。
刹那间,泪水从田梦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此刻的她,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不安,整个身躯都被那股强烈的恐慌所笼罩,几乎无法呼吸。
看着田梦如此激动的模样,阿陈顿时后悔万分,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生怕她因为过度的动作而牵扯到肚子上刚刚缝合不久的伤口。
他近乎哀求地说道:“老婆,孩子们真的没事儿。再等一会儿医生就会过来查房了,到那个时候,你可以亲口问问她具体情况。你放心,我不会骗你。”
阿陈的内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备受煎熬。然而,他却死死地咬着牙关,不敢让这一丝痛苦和纠结从自己的表情或者言语中流露出来。
哪怕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思绪万千,但在田梦面前,他依然努力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