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实际情况是如此简单的吗?当然不是。
要知道,这次县里可是直接出动了经验丰富、手段高明的刑警前来执行这个任务,这意味着什么?
显然,这就意味着他们对于此次案件有着十足的把握,想必公安机关手里已经掌握了周春枝的犯罪证据。
对于周春枝来说,如今唯一能够做的,恐怕也只有老老实实地向警方交代一切罪行,期望通过这样积极配合的态度,来争取获得从轻发落的机会了。
毕竟,在法律面前,任何试图逃避责任或是隐瞒真相的行为都只会让自己陷入更为不利的境地之中。
等警车“乌拉乌拉”地把人拉走,阮棋才如梦初醒般快速跑上楼冲着屋里喊:“林宏光,林宏光,你快点起来呀,你妈被抓走了。”
周春枝的小儿子林宏光还在屋里睡觉,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冲着阮棋大喊:“你妈才被抓走了,你妈被老鹰抓走了!”
他喵的,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这婆娘整天咋咋呼呼、唧唧歪歪的,她就是见不得自己过好!
阮棋气得要死,跑进来冲着林宏光就是一耳光,抓着他身上老汉衫的两条带子疯狂摇晃:“你妈被公安抓走了,你听到没有!你妈被公安抓走了,你快去派出所打听打听啊!”
“啥?被公安抓走了?”这下他听清楚了,也不反抗了,一个踉跄滚下床就跑去派出所找人打听。
阮棋又赶紧去通知周春枝的大儿子林宏亮。多一个人多份智慧,就算不能把人救回来,至少也要打探清楚情况。
明玉正在家里写字,听到街道上乌啦乌啦的警笛声,好奇地放下手里的字帖跑到大门外去看。
黄丽正给明月喂奶,冷不丁地被明月咬了一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明月七个多月了,还没出牙,但是很喜欢啃东西。黄丽仔细检查了她的牙床,发现门牙的位置已经有了出牙的痕迹。
黄丽正研究明月的门牙时,林宏明回来了,脸色严肃,神情紧张。
黄丽发现他的异常,一瞬间脑子冒出无数种不好的念头,抖着声音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宏明一言不发地跑进厨房猛灌了两口水,平复了下心情,这才出来对黄丽说:“林大娘被抓了。”
“林大娘?”黄丽眼里都是困惑,哪个林大娘?
林宏明看懂了黄丽的困惑,尴尬的咳嗽一声,“就正月里去家里那个林大娘……”
黄丽瞬间想起来了,试探着说:“想抱养明月那个?”
“嗯,就是她,她被抓走了。”
黄丽憋在心里半年的气终于顺了,白了林宏明一眼,抱着明月对她说:“明月啊,你可差点就被人给抱走了,差一点就叫别人爸爸妈妈了”
林宏明脸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黑,五颜六色的,精彩的很。
他讨好地凑到黄丽身边求饶:“老婆,老婆,我真的严肃、认真地和我妈聊过了,你看她后面再也没提起这事儿了是吧!你别生气了。”
黄丽不理他,转过身子看着明月,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心里无限庆幸。
明玉看了一会儿跑了回来,抱着黄丽,“妈妈,让我看看妹妹。”
小明月看到姐姐很开心,咧着嘴巴笑得口水直流。明玉也不嫌弃,用小手绢给她擦擦嘴,对着她说:“妹妹,你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就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这边,林母正在择菜,正好奇警车为啥来镇上时,周春枝家的邻居朱婆子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一副有大事要宣布的模样。
周春枝的邻居和她家关系不好,两家经常为鸡皮蒜毛的小事吵架,这次正好目睹周春枝被公安抓走,高兴得到处传小话。
“哎,谭家妹子,我记得周春枝是你家嫂子吧?”
林母一边择菜一边回答:“远房嫂子,早出五服了。她怎么了?”
朱婆子神秘一笑,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耳边,看似小声其实超大声地说道:“周春枝被公安抓、走、了!”说到最后音调里甚至带上了笑意。
林母手里的菜就惊得掉到了地上,正想问个究竟时,就看到周春枝的小儿子林宏光穿着老汉衫和大裤头从街头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嚎,那模样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到底怎么回事儿?她到底干什么了?”老太太就没几个不八卦的,再加上周春枝也算是林母的嫂子,所以她也很好奇。
朱婆子左右张望一圈,又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外头,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后,轻声说道:“我看她八成是干丧尽天良的事了,不然不会被公安抓走。”
林母满脸的激动瞬间冷静下来,卖了半天关子,原来她也不清楚啊,那还说啥!
镇上发生这么大的事,老太太老头子们全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镇上情报中心的几个核心成员听朱婆子这么一说就开始脑补了,丧尽天良的事?那不就是杀人放火嘛!
朱婆子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还专门掏了五块钱给她嫁出去的女儿们挨个打电话说这个事儿,那叫个口若悬河、神采飞扬、酣畅淋漓!
于是,这事儿就传出去了,还越传越远,越传越离谱。
远在双福镇的黄母都听人说了这事,特意打电话来问黄丽。
“阿丽啊,你家没事儿吧?两个孩子呢?蓉儿呢?都还好好的吧!”林母听人说了同河镇发生的大案子,心里担忧得不行,立马就打电话来询问黄丽。
“没事啊妈,怎么了?”黄丽感到莫名其妙。
“还没事?我都听人说了!同河镇上出了个杀人狂魔,已经杀了七八个人了,整个同河镇都血流成河。听说还是林家的人,到底是谁呀,你要急死我啊!”
黄母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就突突地跳,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女都在同河镇,杀人犯还姓林,搁谁身上谁不怕啊?
“妈,谁告诉你的?”黄丽顿时哭笑不得。“被抓的是林宏明的远房大娘,早出五服了,来往并不多。不过人是被公安抓走了,但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儿。”
还杀了七八人呢?怎么就传得这么夸张了!
她算是真切的感受到“流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起于谋者”这句话的含金量了。
黄母听到女儿这么说才稍微放下心来,对黄丽说:“你大哥昨天开始休假,今天就到家,明天我和他一起过来。”
黄母还是觉得不放心,得亲自过来看看才行。
“行。妈,爸明天来不来?”
黄母重重地哼了一声,“别提他,我看到他就烦。好了,电话费挺贵的,我明天过来再说吧!”林母挂电话的速度挺快的,还不等黄丽反应过来,她就把电话给撂了。
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黄丽无奈地挂上电话。
妈这么生气,看来小叔家又闹幺蛾子了,不知道这次又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平安。
说到小叔家,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黄琴。算一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快五个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处理的,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呢!
林宏光和林宏亮从早上来到派出所就没回去,一直堵着赵公安,想让赵公安把他妈周春枝给救出来。
小袁公安对这样的滚刀肉是烦不胜烦,劝解的话说得他嘴皮子都破了,这兄弟俩还是不肯走。
“袁公安,你们一定要把我妈救出来啊。我妈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她哪里有胆子干犯法的事儿?”林宏光苦着一张脸哀求。
林宏亮也跟着帮腔:“是啊!赵公安,我妈大字不识一个,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她哪里能干什么坏事儿?她是无辜的,你们一定要好好查,一定要给她个公道啊!”
无辜的?赵公安心中暗骂一声,这女人哪里称得上无辜啊!简直是罪大恶极!
今天早上刑警抓人时,他就在周春枝的卧室里仔细搜查着。
终于在一个破旧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买卖协议。当看到协议上的内容时,赵公安气得浑身发抖,上面清晰地写着周春枝将一个孩子以区区三千元的价格卖给了那个拐卖人口的小头目!
赵公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愤怒的情绪。
他缓缓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冷冷地问道:“你妈妈连字都不认识几个,那么这份账本又是谁帮她写的呢?”
林宏亮满不在乎地说道:“她哪有什么账本呀,她都是写在……”
林宏亮话没说完,就被小袁公安给按住了,同时手腕传来剧痛,他疯狂地扭动身体,嘴里大喊着:“干什么?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法!”
赵公安冷哼一声,“周春枝一个农村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这半年先后去了市里好几趟,每一趟都是你陪她去的吧!买卖孩子的协议也是你替她写的吧?你也是罪犯!”
赵公安每说一句话,挣扎的林宏亮就抖一分。他不是自家老娘那个丝毫不懂法的老太太,他是明确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只不过金钱的诱惑力太大,他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
他确信他妈不会把他给供出来,所以才来派出所装模作样的要人。
他原本是想来派出所打探下消息,然后借着去县城救老母亲的借口跑出去躲个两三年,没想到却自投罗网了。
林宏光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哥,整个人跟傻了似的。
怎么回事儿?他们不是来救老娘的吗?怎么老娘没救出来,还把大哥给搭上了?
这是买一送一呀!
赵公安吩咐小袁公安把林宏光带到一边问话,他怀疑林宏光也参与了拐卖人口。又安排了两个公安把林宏亮用警车里押送到县城公安局去。
阮棋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婆婆没回来,林宏光和林宏亮也一去不复返,她内心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阮棋,快去派出所看看吧,你大哥被警车拉走了!”一个好心人来通知她。
阮棋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上了。
热热闹闹又轰轰烈烈的一天结束了,一声鸡鸣叫醒了新的一天。
今天是明玉生日,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今天的太阳照样升起。
黄丽和林母都没去饭馆帮忙。黄丽在处理今天的食材,马慧芳给黄丽打下手,林母照看两个孩子。
家里没有给孩子过生日的习惯,往年孩子生日也只是煮一碗长寿面卧两个荷包蛋了事。
昨天晚上明玉说李少清要来参加她的生日派对,黄丽不想让她失望,还是早早起床给她准备“派对”。
在明玉的翘首以盼中,李少清来了,带着生日蛋糕和生日礼物。
“明玉,生日快乐!”李少清给她送了礼物,一条粉红色的蛋糕裙。
明玉皱着眉头看这条裙子,眼里都是抗拒。这个颜色太艳了吧!这个款式也太怪了吧!她堂堂明玉大侠怎么能穿这样的裙子?
自从她看了《英雄本色》,又英勇地救了李少清后,她就自诩为大侠了,看不上这样娇滴滴的小女生的衣服了。
李少清倒是兴致勃勃地,“喜欢吗?明玉。”
明玉想说不喜欢,又想到李少安哥哥说的话,堆起虚伪的笑容:“喜欢喜欢,我们去喂兔子吧!”
今天有个猎户带了两只兔子来,黄丽就买下了,明玉可喜欢了
“好,走吧!”
这次李少安没来,他被李忆带去参加活动了。李少清心里十分满意,没了哥哥管他,他玩的更开心些。
李少安(垮着一张脸):说的我好像管得住你似的!
黄丽正在厨房忙碌着,黄母来了,身后还跟着黄琴,黄丽发现黄母的脸色很难看。
黄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佝偻着身子低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黄母身旁,身上没有一点儿十几岁女孩儿该有的朝气。
黄蓉小心翼翼地抱着明月快步走到黄丽身边,她将明月紧紧搂在怀中,似乎想要借此寻求一些安慰和支持。
她压低声音,凑近黄丽耳边轻声说道:“姐,黄琴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黄丽心头炸响。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成为一名母亲,对于孩子有着怜爱之情,听到这个消息后的黄丽不禁心中一紧。
灶上炖着鸡汤,她让黄母帮忙看着,连忙把黄琴喊到屋里去。
“黄琴,你到底怎么了?”她目光怜惜地看向黄琴,却发现炎热的夏天她还穿着长袖的衬衫,腹部处空荡荡的,孩子果然没了。
黄丽不禁为她肚子里那个尚未降临人世便已消逝的小生命感到惋惜和痛心。
“二姐,求你救救我,我没有活路了,我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