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小时,他女儿赖小花带着女婿来到了派出所。
赖老头的女婿在一个部门担任小领导,手里有点小权,赖老头仗着女婿的势不仅在家里作威作福,在家外也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赖家女婿接到孙公安的电话心头怒火顿起。
南平县没有秘密,他自然也听说过林宏明的大名。
原本还打算花钱了事,此刻他就不想管了。
他得让他老丈人出出血,长点教训,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捅出多大的篓子来。
此时他就开始耍官威了,不过耍官威的对象不是黄父,而是他的老婆赖小花。
他皱着眉头,眼睛盯着赖老头,嘴在训老婆,“赖小花,你家老头儿干这破事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家玩。这事儿你自己处理,要是耽误了儿子考公务员,咱们就离婚!”
他放完狠话后冲过去握住黄父的手,言辞恳切:“老人家,这事儿我了解过了,是我岳父行事鲁莽,我代他向你道歉,该赔偿就赔偿,我们绝无二话。”
女婿这话一出,赖老头就傻眼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还等着女婿来给他撑腰呢,结果腰没撑上,反而还拆台了。
他在家里家外作威作福仰仗的就是这个当小领导的女婿,要是他真的和女儿离婚了,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别的不说,就他以前得罪的那些人家就够他喝一壶。
想到此处,赖老头立马变脸,他冲着女婿点头哈腰地说道:“贤婿,我赔,我赔,你别动不动就提离婚,不吉利。”
说完赖老头又哭丧着一张脸向黄父哭诉他没钱,问黄父能不能用河边的一块地来抵债?
赖老头所说的那块地位于西城大桥附近,离大桥有两三公里远,与政府办公大楼更是相距足足十几公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等到孙公安将地图取来,并在上面为她圈出那块荒地的确切位置之后,她心中的不满情绪愈发强烈起来。
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赖老头赔偿这样偏远且毫无利用价值的一块荒地,对黄父来说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何况黄父年事已高,身体状况本就不太乐观,这次受伤后的恢复情况更是难以预料,而且目前还不清楚这伤势会不会对他以后的行走造成不良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要让黄父拖着年迈体弱的身体亲自去荒地耕种劳作?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黄丽不禁感到又气愤又无奈。
赵公安也知道赔这块荒地实在不像样子,可目前赖老头也只有这些地可以赔偿,让他赔钱是万万赔不出来的。
赖老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又是拱手又是说好话,姿态放得低低的。
黄父看着眼前这比自己年龄还大上许多的老头,心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他不想把赖老头逼急了。
他拉拉女儿的手,说道:“算了,就这样吧!是块荒地也没关系,大不了我种上果树,一年也还能有些收成。”
黄父都这样说了,黄丽再不满也只能忍下来。
她垂下长睫毛,遮盖住眼底的情绪,说:“这块地有土地证吗?得过户,不能我爸种了果树到时候又来扯皮吧!”
赖小花笑盈盈地开口:“那不能够。妹子,你放心,我们可以过户。”
黄父腿脚不便,又觉得地留在他名下没什么用,便说留黄丽的名字。
黄丽想留黄母的名字,被黄母拒绝了。一块破荒地,还离东城这么远,她要来干什么?难不成还让她一把老骨头去种?
事情谈好了,黄丽便在赵公安的陪同下去看地,然后办理过户手续。
黄丽和赖老头坐着派出所的车去西城看地,她想过地荒,可没想过会荒成这样!
这块土地所处的地理位置不佳,它在河岸往上五十多米处,面积倒是有一亩多。
这里的荒地不止一块,黄丽目测大概有几十亩地,入目皆是荒凉杂乱。
地面上留下无数干枯的树枝和乱石告诉她,这片土地已经被荒废了很久。
赖老头看黄丽表情不好看,连忙干笑着说道:“你别看地荒,可以开荒啊!你用火把这些杂草一烧,再把这些小树砍掉,然后用锄头挖松板结的土壤,再把地里的石块都给清理出去……”
赖老头说着说着发觉这活儿是越干越多,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这事黄父已经答应了,还劳烦孙公安陪着她来看地,她想着自己再后悔也不好。
她一边叹气,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一亩地能种些什么。
虽然这地在西城,可它就是荒地。也
别说什么以后要开发,真等开发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花五百块买这块荒地,她感觉真是冤得慌!
夜色慢慢黑下来,天边挂着一轮月牙,几颗星子在空中闪烁。
林宏明今天去参加一位同事父亲的葬礼,喝了点儿酒,带着浓浓的烟酒味回家。
明月看到他回来高兴得直叫唤,他没敢直接抱孩子,而是先去烧水洗澡。
黄丽也没管他。
快到年底了,单位人情来往多,他这个工会主席得带头参加,逃不掉。
黄丽陪着明月在床上玩儿,最近的小丫头已经不满足于屈膝爬行了,她总想扶着东西站起来。
做完作业的明玉脱了外衣爬上床,姐妹俩在床上打闹。
等明月爬够了,黄丽嘱咐明玉照看一下妹妹,她得给明月冲奶粉。
晚上七点半明月总要吃一顿,吃完玩一会儿后睡前再吃一顿,一觉就可以睡到大天亮了。
黄琴和谭文雅两个小姑娘对回家的路况已经很熟悉了,也不需要黄丽和林宏明去接,七点五十关门,八点一十准时到家。
林宏明擦着头发和黄丽说话:“宏伟没找我们借钱,他房子买了吗?”
黄丽把明月抱在怀里,让她喝奶,“买了,听说李佳跟她妈大闹一场,她爸开口后才给了一半。”
林宏明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可置信:“那钱是李佳的,她妈卡着不给她干什么呢?”
“俗话说老人无德,子女不和。做父母的这样子偏心,姐妹之间怎么能好好相处呢?”
黄丽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笑道:“还真是旁观者清。说别人的事情挺理智,到自家就糊犯涂了,也好意思!”
林宏明看老婆这眼神,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若隐若现的腹肌给吸引到了,笑嘻嘻地凑近她耳边说:“老婆,你看什么?这样看的清楚吗?要不要我脱了你慢慢看?”
夫妻俩正调笑时,客厅传来黄母的声音:“阿丽,宏明,你们快来!”
夫妻俩连忙给孩子穿好外套,又收拾好自己,来到客厅。
现在是禹州市地方新闻播报时间,新闻正播报到南平县破获的特大人口拐卖案件的始末。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让人深恶痛绝的人贩子们终于公安们给抓住,被绳之以法,黄父和黄母拍着大腿,直呼大快人心,
黄母想起镇子上那个被抓走的险些拐卖了明月的老婆子,霎时恨得不行。
她的小乖乖明月差点就被人给拐卖了。
想到这儿,她就想咒骂自己那亲家母一顿。
同河镇上,煌家饭馆早已经打烊,林母和一群老大爷老太太们坐在张大爷家里看电视、嗑瓜子。
张大爷家就在旁边,和黄丽家就隔了两堵墙。
张大爷刚退休半年,已经鳏居了二十年,这两个月才和林母时尚一把,一起共赴了夕阳恋。
其实张大爷的个人条件十分优越,他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家,且都在市里工作。
他也算相貌堂堂,为人做事沉稳大气。
这些年给他保媒拉纤的人也不少,不过张大爷都没看上。
和林母接触也是偶然。
有一天他的裤子破了,自己还没发现,还是林母发觉后告诉了他,并帮他补上。
他鳏居了二十年,什么事都能干,唯独女工不行。所以当林母捻着线替他缝补破洞时,他沉寂已久的心终于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此时,林母正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上的新闻,因为画面上一闪而过的正是那个去林家村想抱养明月的远房大嫂周春枝。
林母脸色煞白,嘴里的瓜子也不香了,心情十分慌乱。
张大爷一直默默关注着林母,见她表情那样差,想安慰她又无从入手。
林母这天晚上没能睡踏实,睡着了梦里都是新闻里那些孩子的惨状,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深深地反思。
晨曦微露,天际开始露出一点金光,渐渐地向四周扩散,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林红玲带着两个孩子来敲门,看到林母眼下的乌青,顿时吃了一惊。
她慌忙地把手里的老二放进院子里,又伸手去扶林母,说:“妈,你这是怎么了?”
林母林母抬起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林红玲却不依不饶,追问之下,林母终是忍不住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这一晚上总是想起明月那孩子,我当初要是真的把她送走了,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了?咱们林家可就真的毁了。”林母愁容满面。
林红玲听了也愣住了,半晌才道:“妈,我这个当女儿的说你一句,你当初做的确实大错特错。幸好明月没人被抱走,要真是那样做,二哥今天的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呢!”
林母叹了口气,看着林红玲嘴巴张了又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林红玲看到林母这表情,心里也突突直打鼓,难不成妈还有别的什么事儿瞒着她?
林红玲上手拉她:“妈,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呀!”
林母眼眶突地变红,声音里带着哽咽:“你二哥不中用了!他自己阉了!”
林红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
“你说什么?”她妈说的这是人话吗?
每个字都是汉字,可怎么连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她张口结舌地看着林母,诡异中竟然带着一丝好笑。
良久,林红玲终于吐出一句话来:“妈,你莫不是……”得失心疯了吧!
林母瞪着一双乌青的眼睛,颇为悲壮地点头:“你哥亲口说的,明月出生后他就做了那啥结扎手术。”
林红玲为二哥的勇气而惊叹,计生办去家里催促过她好几次,让她去安放节育环。
她放过,不过放置后就血流不止,迫于无奈,她又取了出来。
她打算回家劝说刘顺去做手术,二哥都能做,他为什不行?
正在卫生院学习的刘顺莫名就感觉浑身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而去似的!
打定了主意,林红玲笑着对她妈说:“妈,那是结扎手术,不是阉了。”
林母不服气地嘀咕:“他又生不了孩子了,不还是阉了吗?”
林红玲侧着脑袋和她对视,良久林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下了头。
这么说儿子好像是不太好哈!
周春枝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同河镇,而她儿子林宏亮也因为拐卖人口罪被判处五年。
镇上一时间众说纷纭,纷纷指责起林宏亮和周春枝这对母子起来。
和周春枝被判刑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张强的案件。
张强因为盗窃罪且数额巨大,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三个月,黄有才和林点花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黄琴的消息了。
黄有才去张强家问问黄琴的下落,被张强他妈那些大笤帚给赶了出来,一口一个娼妇一口一个贱人,把黄有才祖上十八代的祖宗以女性生殖器官慰问了一遍。
黄有才没打听到黄琴的消息,反正被她骂一顿,气的火冒三丈,也不管男女有别,跳着脚和张强他妈骂了一个下午。
这个年月的人没什么娱乐活动,冬天天黑得早,一个两个提着板凳坐在大马路边,更有甚者还端上了一壶热茶,嗑上了瓜子。
最后还是老村长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两人的咒骂,把黄有才赶回家了。
张强他妈到底如何还不得而知,黄有才却是气的半死,双福镇上的人谁不给他几分薄面,被人这么一骂他真是一点儿脸面也没有了!
一片漆黑的夜里,阮棋从酣睡中苏醒,她敏锐地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好像是在说什么下药?
隔壁房间里是代老五和周春枝的小儿子林宏光,母亲和大哥被抓走判刑,他把怒火对准了林宏明和黄丽。
代老五给他斟了杯酒,举起酒杯说:“兄弟,我们今天拜了把子,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只是,你妈和你大哥要不是林宏明多事,他们也不会被公安抓走,他们是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我和你一起对付他。”
林宏光嚼着一颗花生米,眼中凶光大盛,他举起酒杯狠狠地掼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对,要不是他们多管闲事,我妈和我哥也不会坐牢,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给他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阮棋轻轻地趴在门板上听他们说话,心里顿时大惊。
他妈和他哥被判刑是因为他们触犯了法律,和林宏明家有什么关系?
听到他们歹毒的计策,她不禁怀疑起自己这个枕边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