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牵着明玉站在门口,一脸无语。
什么意思?要林宏明找关系帮他上学?然后顺便就住她家里,再然后她把生活费学杂费什么的都全包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在心里十分默契地说了句:想的美!
“什么狗儿,都十几岁的人了,叫天赐。”黄父落子的手顿住了,思索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天赐不是还没考试吗?或许能考上呢?考过了再说吧!”
林点花撇撇嘴,一脸不乐意。
“大哥,你帮我给宏明说说嘛……”林点花嗲着嗓子说话,一张三角眼皱成一条缝,两片薄唇嘟起来,直把几人雷得不轻。
黄父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他又不是黄有才,她做这副鬼样子干嘛!
黄母似笑非笑的看了黄父一眼,眼波流转,眼神里带着威胁:你给我等着!
黄母虽然年龄比林点花大了许多,但身段长相都是林点花比不上的,年轻的时候也是公社里有名的美人。
黄父长相不怎么帅气,但是五官端正,身高腿长,还有工作,不然黄母还不一定看得上他。
黄父瞥见老妻的眼神,顿时正襟危坐,清清喉咙,板着一张脸对林点花说道:“你先回去吧,有才呢,又出去赌牌了?”
说到这儿林点花生气了:“还没吃晚饭就跑了,也不知道在哪个赌窝里待着。”
这边人都挺喜欢打个纸牌,长长的纸牌,上面画着108个梁山好汉,顶部还有圆点,黄丽看人打过这种牌,但是没看懂。
黄父也拿这个弟弟没辙。
黄有才五六岁时爹就死了,后娘整天想着要找个男人过日子,孩子也不管。
他那时候才二十岁,还没成家,是他一手把黄有才带到身边养着,供他吃喝供他念书。
黄有才费劲巴拉地念完小学,死活不肯再念了。他把黄荆棍打断了一根,好不容易让黄有才同意去念书了,他那个娘又跑了回来,还带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
他娘怕没人养老送终,于是一顿哄一顿骗,黄有才就又跟着他老娘回去过日子了。
黄有才因为他娘回来了,感觉有了靠山,就不再惧怕、信任他这个大哥。
他那个老娘也不知道被人怎么洗脑了,就让儿子在家待着不去上学,整天东家游西家窜,染上了一身臭毛病。
黄有才老娘回来的时候他十二三岁,三观还没定型。受他老娘的影响,和自己这个大哥划清界限。
黄有福那时候拿黄有才当儿子一样费心费力的养着,亲儿子黄山都比不过他。
就为了不辜负自己老爹临终前的嘱托,一番好意却被黄有才辜负。
后来黄有才做错了几件事,让黄父寒了心,这才疏远起来。
回忆至此,黄父冷漠起来,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天都黑了,你这个当娘的在外面串什么门?让他先参加考试,考不上再说。”
黄母看了丈夫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还考了再说,小学三年级就只能考四五十分的人,难不成到了小学毕业就能一飞冲天了?还想去宏明的学校念书,打量谁不知道她那点算计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幸好自家这三个孩子都随了老何家的优良基因,要是真随了他们老黄家,没准还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呢!
黄母娘家姓何,听说祖上在前清时期出过一位探花郎。那位先人不仅才学出众,更是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才华,在官场上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黄丽他们三兄妹都能考上大学,没准就是遗传了老何家的高智商。
毕竟他们老黄家从上往下数,除了黄有福,可再没出别的什么人才。
林点花不情不愿地走了,走之前还从炉子上抓了两把瓜子揣兜里。
黄母从纷杂的思绪里抽离出来,看黄丽盯着自己,便和女儿小声说着:“天赐他妈那意思是让宏明帮忙找关系把她儿子塞进去读书。”
“他从小娇生惯养,肯定住不惯学校,你这个做堂姐的就得把他接去家里住。住着吧你好意思要他给生活费吗?不好意思吧?那她就连生活费都省了。”
黄母虽然说是小声说的,但这话却清清楚楚地传到黄父耳朵里了。
哼,她就是说给他听的,每次一遇到他弟的事儿就犯糊涂,她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的好弟弟是怎么利用他的。╭(╯^╰)╮
黄丽轻拍着明月的手停了一下,脑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乡下老太太那张脸。
咦~老爸最好不要想着答应林点花的要求,不然她可就没清静日子过了。
黄父何尝不知道林点花和黄有才的算计。弟弟就天赐一个儿子,他也希望天赐能好。
但是,侄子和女儿比起来,那还是女儿重要。
明玉是个机灵鬼,看几个大人气氛不对,又是唱歌跳舞又是端茶倒水,好一阵哄,把黄父黄母逗得开怀大笑,那点不愉快就烟消云散了。
洗漱后,明玉非得要和外婆外公睡,黄丽想着还不到六岁,跟着他们睡也行,就同意了。
黄丽和林宏明躺在床上聊天,明月早就睡着了,夫妻俩小声的聊着天:“黄天赐想去同河镇念书这事我不同意。”黄丽本来就是个果断的个性,早点说清楚好。
林宏明沉默了一瞬:“爸会不会有想法?”他是清楚老泰山对黄有才和黄天赐有多看重的。
黄丽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他爹妈都在,没得要你一个堂姐夫管。再说双福镇又不是没有初中,我也是在双福念的初中,还不是考上了同河的高中。”
双福镇只有初中,没有高中。
林宏明手指敲击着老婆的肩头,思索着说:“天赐那个成绩考初中应该比较困难,哪里读都是要花钱找关系才能行。”
黄丽幽幽地说道:“黄天赐学了他爸一身的毛病,他要是去同河中学念书,有点什么学校老师都得找你。管不好也不好管,咱可别多事。”顿了顿,又说:“爸那儿你别多想,妈会说服他的。”
这边,老两口也在说这事儿。
黄父在外人面前严肃,其实私下里却经常挨老妻的“揍”。
黄母拧了一下黄父的耳朵,尖着嗓子小声地学着林点花的样子撒娇:“大哥你帮我说说嘛~~你帮我说说嘛~~”她怕把明玉吵醒了。
黄父只感觉脑门上都是汗,今天这事儿没法善了了。
不过,还别说,老妻还是有撒娇的天分,她做出来就挺赏心悦目的。
黄父揉揉耳朵,凑到黄母面前:“淑华,你喊得还挺好听的,再喊一声。”
要是把老妻哄开心了,这事可能就过去了。
黄母白了他一眼,当了三十年夫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把这事儿混过去,没门。
“林点花这么叫你,你就应了?”语气阴恻恻的,大有回答不好就送他上西天的架势。
“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几十岁的人了还学人小姑娘。”黄父想起林点花今天来的这一手,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点花比黄父小了快二十岁,说句不好听的,他拿黄有才都是当儿子养,林点花在他心里也跟个小辈似的。
黄母也清楚这点,所以不会多想,不过对于林点花的要求,他得给个坚定的回复:“她说那事儿,我不同意。阿丽从她那老公公过世以后,她这两年日子才安生了些。”
“她那老婆婆是个糊涂的,心眼也多,你真让天赐去宏明学校念书,她老婆婆肯定也想着把宏明他哥他弟的孩子都弄去。”
黄丽但凡敢说一句不同意,那她老婆婆就有话说,“到底是娘家的亲戚才能沾上光,婆家的都是外人”。
别到时候两口子别为这事闹的不开心。
再说,黄天赐爹妈都在,双福镇又不是没初中,干嘛非得弄阿丽那儿去,她自己都俩孩子呢,还得上班,伺候别家的孩子伺候个没完了。
黄父也叹口气,他也清楚,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阿丽那儿就没个清静了。
黄父喝了口茶水,砸吧砸吧嘴巴才说道:“你放心,我没那么糊涂,去同河镇这事儿我不让她去烦宏明和阿丽。最多他考不上初中,我找找关系花点钱弄进双福中学。”
黄母背对着他躺着,闻言翻了翻白眼,腹诽道:我就知道,她提出要求,到最后肯定是自家出钱又出力,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她的还是咋的。
幸好自家有儿子,不然家都得送给她了。
其实他们年轻的时候也经常为黄有才和他那对爹娘吵架。
年轻的黄母气性大,脾气也硬,不服软,有一次吵得差点要去离婚,还是娘家来人劝她,黄父私下又做小伏低才把事儿揭过。
黄父能挣钱,对孩子好,对她也好,除了在黄有才家的事儿上犯糊涂,别的人可别想占他家半分便宜。
黄母和他过了几年,后来就想开了。自家有一碗水,分出去一两口也不是不能接受。
黄父看着老妻的背影,心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弟弟和弟妹总想着占自家便宜,也很讨厌后娘和黄大发,可他有什么办法?
有才年轻时不懂事,上了年纪性子越发别扭。生了儿子也不好好教养,他要是不管天赐,天赐可就真的毁了!
他以后要是死了,去到地底下见着自家老爹,该怎么面对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