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爷你睡得着吗?”谢小星在硬硬的板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火塘边最后残存的星火,嘟嘟囔囔的生气,“我气的睡不着唉。”
在看完白桂兰的最后一封信后,谢小星就决定今晚上留下来,在这里陪阿奶再住一晚,明天早点起,再开传送阵回去上班。
白桂兰家里只有两张床,一张是板床,睡着阿奶,另一张也是板床,是白桂兰的。此时他俩就硬在这张板床上,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
倒不是范大爷突然大发善心让谢小星睡床了,主要是地板太脏,偶尔还有老鼠蟑螂蚰蜒马陆爬过(好孩子不要百度),谢小星不怕老鼠蟑螂,但是特别怕没有腿和很多腿的虫子,一晚上嗷嚎个不停。
气的范大爷只得拎她来床上共“睡”了。
其实根本也睡不着,床板比死了三天的人都硬,毯子总感觉有点潮潮的,隐约还有霉味,没躺一会儿,浑身硌得生疼。
范大爷一直在摆弄菇王,似是与它对话,此时终于达成了共识,夹着菇王就要出门,“你睡吧,我出去一下。”
谢小星心念一动,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你是不是要进入幻觉?”
此间正是好地方,往深山老林一钻,天高人远,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怕。
范大爷点点头,谢小星就急的满地找鞋,“你等等我,这么黑,这么晚,万一你出个好歹,我上哪捞你去——我得跟你一起!”
他有点惊讶,却没反对,等着谢小星一起出发了。
俩人在夜色里几个起落,来到了深林的一处空场地上。
此处地势开阔,没着没落,月光倾泄而下,视野良好,远远的丘坡上,还有几处土坟相伴,正是杀人越货,作奸犯科,遁入幻境的绝好场所!
谢小星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一卷保鲜膜,撕了一圈缠在自己口鼻上,又给菇王大雨仿佛口鼻的地方也缠了一圈,这才掘开一条缝问范大爷,“你准备好了没,准备好我就要撕保鲜膜撒粉了!”
范大爷瞅她缠的跟个银行抢匪似的,憋不住笑,点点头。
谢小星深吸一口气,屏住,这才小心翼翼的撕开了伞盖外的保鲜膜,在月下跟个大猩猩求雨似的,甩着菇王围着范大爷转圈,一边转一边撒粉。
金灿灿的孢子粉就被洋洋洒洒的抖落下来,范大爷深吸了一口,微微闭眼。再睁开眼睛时,两个眼珠子金色灿然,显然进入了状态!
谢小星连忙往外围退,生怕被范大爷暴力卷进去。
她退的急,抖了一手粉,哆哆嗦嗦赶紧往菇王伞盖上缠保鲜膜。
好歹结结实实缠完了,一口气也憋到了尽头,她撕扯下自己口鼻上的保鲜膜,大口大口喘息,顺手拿食指在自己鼻子底下搓了搓,辅助畅通空气。
这一搓,抖在手上的粉末,就被她吸进了鼻腔了。
谢小星只觉得喉头一甜,仿佛有一股美妙的味道在身体里冲撞,低头看手,一句脏话冲口而出!
再抬起头来,她的眼前,蓦地被花里胡哨,不断变幻的天空挤满了!
歹毒,甚是歹毒!
天上星云呈漩涡样卷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流动变幻,仿佛梵高笔下肆意的《星月夜》,壮观瑰美中,带着淡淡的疯感。
而范大爷,已然傲立于半空的漩涡星云之前!
谢小星一时分不清,不知是自己被卷入了范大爷的幻境,还是这就是自己的幻觉,呆呆的仰着头,目瞪口呆!
真个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她从未见范大爷如此帅气过!
他一身墨色战衣,宽肩窄腰,周身星星点点,流光溢彩。
背后两条披风似的玩意儿长长散在风里,像是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帜!整个人立在魔幻卷曲的星云前,满身萧杀一身邪气!
他慢慢伸手,缓缓抽出了一柄闪耀着月华的银剑,继而,剑气上举,对准了悬停在他对面的人!
谢小星这才发现他对面还有个人,便随着他的剑指转头去看,愣住了。
猎猎风中,一席古式大红嫁衣狂飞乱舞。
巨大的喜帕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的遮住了新娘窈窕的身姿和面容,那喜帕下面垂坠着无数的银色铃铛,在风里哗啦哗啦摇曳,叮叮当当作响。
半空的新娘,慢慢举起丹红的手指,直直指向了范大爷。
范大爷开口了,范大爷说话了!
他冷声说:“%……¥#@&*!”
谢小星掏了掏耳朵,气的剁脚:一到关键时刻就模糊处理是吧!你有种!
她非常想跳起来打他的膝盖,无奈哪怕在幻境里,她也是个不会飞的小趴菜。
她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急躁,可实在听不到他俩到底在天上嘴炮什么,来回转了几圈,发现自己毫无办法。
空地上倒着一株枯树,树干高低扭曲,她就过去坐了,抱着臂仰着头,气鼓鼓的观战。
刚坐稳当,没成想阴暗魔幻的丛林里,突然刷啦啦窜出了几只黄鼠狼!
那些黄大仙圆头圆脑,机敏的歪着脑袋望她,小黑脸大黄通背,毛绒绒的一根大尾巴还带朵白尖尖,看起来萌感十足。
此时,这群黄鼠狼正试探着朝她靠近。
谢小星也好奇的打量它们,领头那个最大只的黄鼠狼突然人立起来,朝她抱了抱拳,“那个,建议拼个座,一起看热闹吗?”
紧接着,它背后那几只亦步亦趋的黄鼠狼,一面望着天,一面就跟逗哏捧哏似的,一应一答的说起相声来了!
“嚯,两口子打着呢?”“哪能啊,我看分明是抓奸!”“今天夜宵吃什么?”
……
逗哏和捧哏一起抢白那只最小的,“上一边去!”
谢小星都懵了,这幻境这么奇形怪状的吗,黄鼠狼不仅会说话,还会说相声了?
她瞧它们可爱,倒也乐得跟它们一起作伴,连忙拍了拍身边的树干,热情邀请,“来吧!”
三大一小四只黄大仙喜得直搓手,蹦着跳着就来她旁边树干上排排坐了。最小那只大着胆子蹿到她怀里,拱了拱,瞧她没反对也没驱赶,越发大胆的歪在她怀里,毛绒绒的抹脸抹头。
“瓜子来点?”“花生要不要?”“松子嗑不磕?”三只黄大仙此起彼伏的朝她伸出爪爪,热情非常!
“不是,你们吃素的?”谢小星惊奇,一一接过,“来点来点,谢谢谢谢!”瞧范大爷和那新娘对峙的劲儿,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闲着也是闲着,嗑把瓜子就算打发时间了。
她怀里那只最小的慢了半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血胡狼藉的鸡爪子,双手举高高,声音奶奶的,“鸡爪吃不吃?”
谢小星连忙摆手,敬谢不敏,“谢谢谢谢,我今晚吃素!”
一人带着四只黄鼠狼,咔嚓咔嚓就磕上了,最大的那只黄鼠狼一边磕一边抖腿,“你来的最早,啥情况啊?憋屈鬼新娘怒斩负心汉?”
谢小星心里的不舒适感更强了,却嘴硬道,“不像吧,哈哈,哈哈。”
逗哏一号,“哪里不像了,倍儿像!你瞅他俩那对峙的样儿,咦——含情脉脉,相顾无言,不是怨侣就是冤家!”
不是你一深山老林的黄鼠狼,哪来这么杂的口音!
捧哏二号,“啊对对对!”
谢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