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忧?
听到这个名字,时昭希沉默了,也不挣扎了。
她低垂着脑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盗天并不愿意猜想她的心理活动,只是觉得,谁惹的祸,就得谁来负责。
要不是为了这个家伙,苏忧能变成嗜血的诡异吗?
既然罪魁祸首是时昭希,那时昭希肯定得付出点什么的!
至于时昭希愿不愿意付出……呵呵,盗天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在她的利爪之下,愿意是愿意,不愿意也得是愿意。
她提着时昭希,一路飞行,很快来到了一个结冰的池子上空。
“就在这里洗吧!”
盗天本想着直接把人扔下去,但,看在时昭希一路上还算配合的份上,她还是多了几分温柔,轻轻把人放下了。
时昭希也不跟她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结冰的水面。
水面上倒映着她的影子。
她看到了自己淤青的眼底,看到了自己满身的血污,看到了自己脸颊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疯狂地与诡异战斗。
究竟杀了多少诡异,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她用有些麻木的手,伸向了上衣的口袋,摸出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布口袋。
袋子里,装着她的战利品。
那是一堆亮晶晶的污染结晶。
她砸开冰面,掬起一捧水,细细地搓洗着每一块污染结晶。
看到那些东西,盗天哼了一声,道:“你觉得,这是苏忧真的想要的东西吗?”
时昭希垂眸:“我,不知道。”
她不敢问现在的苏忧想要什么。
她只能想着,曾经的苏忧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曾经的苏忧,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她亲眼见过苏忧捧着它们,两眼放光的样子。
现在的苏忧,如果还有曾经的那颗心,大概也还是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的吧。
盗天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啊,是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是苏忧的话,我可不会救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时昭希手头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她知道。
那天在酒吧里,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可她还装作无知的样子,逃避着与苏忧的重逢。
“你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只诡异,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吗?”
盗天幻化人形,蹲在了她的身边。
她一向碎嘴子。
这会儿总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刺激刺激这个疯子。
“那可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剧痛啊!”
“不过,疼痛只是诡异化的开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要饱受嗜血的折磨。”
“对了,你知道嗜血发作是什么感觉吗?”
“是每一颗细胞都被单独夹出来,放在热油上反复煎熬的感觉!”
“她会一点点丧失理智,形象也会变得丑陋,做出攻击他人,甚至自我攻击的举动……”
“如果她很强,那也就罢了。”
“可惜,她是刚刚成型的诡异,是食物链底端的废物。丧失理智,对于她而言,就意味着死,死亡,凄惨无比的死亡!”
噗通——
时昭希手抖了。
她手里的一颗污染结晶,掉进了池子里。
她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捞,却只捞到了一手的冰碴子。
刺骨的寒意,让她本就麻木的双手隐隐胀痛。
可她感觉不到痛。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慌了,彻底乱了。
盗天嗤笑道:“你只是听一听,都会觉得害怕,而苏忧那个蠢猪,大圣母,却是要日日夜夜亲身经历这一切。”
时昭希眼眶通红。
“你别说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真相。
可是,盗天的话,却又一次刷新了她对真相这个词的认知。
她该怎么办?
如果她能替苏忧承担这一切,那她将心甘情愿地去代替苏忧!
可她做不到。
“懦夫。”盗天懒得再搭理她:“赶紧洗吧,别让苏忧等太久了。”
她转过身去,扇动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哼,她可没有看人洗澡的爱好。
……
冰冷的池水中。
时昭希任由自己沉了下去。
她再一次看到了那颗坠落的污染结晶,它嵌在黑绿色的水草当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时昭希向它伸手,将它重新捡了回来。
她的身体很冷。
可是,心口的位置却很烫。
那里,挂着苏忧离开之前,给她的那一枚玉坠子。
每当时昭希的内心被负面情绪填满,那枚玉坠子就会隐隐地发光发热,将她的理智重新拉回正轨。
有这枚玉坠子陪着她,她便总觉得,自己还牵着苏忧的手。
她们还能继续同生共死,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里相依为命。
可是,现实呢?
“苏忧还没有死,我却已经在怀念曾经的她了吗?”
“我始终无法面对如今的苏忧吗?”
“呵呵,时昭希啊时昭希,你的确是个懦夫。”
时昭希闭上了眼睛。
她在池底躺了很久。
直到盗天重新返回来,将她从池底捞出,她才如梦初醒。
“你这是在干什么?找死啊?”盗天扔了一条毛毯给她,又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可真行啊,遇到麻烦,就想着去死!如果你死了就能让苏忧重新恢复人籍,那就不劳你亲自动手了,我来替你动手,还能让你死得更快点。”
时昭希不言不语。
她走在盗天的身后,走向一片废弃的大楼。
苏忧就在那里。
越是靠近那里,她便越是心慌意乱。
她会看到一个怎么样的苏忧?
是曾经那个,总是笑容温暖,甜甜地喊她“时先生”的苏忧,还是丧失理智,面目可憎的怪物?
她能对这两个苏忧,一视同仁吗?
嘎吱——
铁门被推开了。
时昭希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她想了太多。
直到自己真正地站在苏忧面前。
“时先生?”
这个时候,苏忧刚刚熬过了一波嗜血的痛苦,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的嘴角沾了点血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像是刚刚补充了一点血液。
她双眸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儿的时昭希。
时昭希也呆呆地看着她。
“抱歉,苏忧,抱歉……”
“你如果只是来道歉的,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苏忧是了解她的懦弱的,也早已经不再期待彼此的关系恢复如初。
她仍然是对时昭希微笑的,只是,这笑容多了几分疏离。
“走吧,时昭希,回去吧,不用……不用再管我了,我们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