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三人都一言不发,顾千俞只觉得耳中一阵阵嘶鸣声。
他往后退了一步将手肘抵在墙上看着沈枭垚,这女人当时将粉末撒在店内小二的眼睛上的事情他还记得。
那日他屠了客栈后一刀将那小二了结,可是不过片刻,他们就看见那小二的眼珠子化成血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场面骇人。
当时他便派了手下去追这女人,这样的奇诡手段必得为他所用才对。
可是这女人似乎知道有人跟踪,硬是想法子将人甩掉了,他没想到这人是为了青雀而来,而他一直接触的青雀竟然就是来自西亳。
他脑筋转的飞快,并不觉得沈枭垚下的药会让他惨死,毕竟她还没见到青雀。
沈枭垚却直接出言打断了他美好的想象:“青雀并不会解这种蛊,顾公子,你应当了解她的,她不是个好学的性子。”
沈枭垚再次抬剑指着顾千俞:“这蛊不会让你死,但是会让你痛不欲生,顾公子,你想好了再说话。”
顾千俞的眼神落在了秦渊身上:“此事与侯爷有关吗?”
秦渊抱臂而立,他盯着沈枭垚道:“沈姑娘奇才,是我神武侯麾下的人,她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他说的是麾下,沈枭垚没有出言反驳,她知道,一个人怀揣着杀人弄权之能,在这御都就不能不依附王权贵族,否则等着她的就只有死,所以她才在一开始打上辅国公府的主意,可惜福山县主是女眷,她想走得更久更远,还是得如前世一般依靠一个真的有权力的人才行。
“那就请侯爷管好你的人!”
说完他又掷地有声道:“我并没见过汝阳公主,还请姑娘慎言。”
沈枭垚抬脚欲上前,被秦渊一把拉住:“好,我信顾兄。”
他说完拉着沈枭垚就往外走,沈枭垚想挣扎,但秦渊的手却如鹰钩一般。
“等等。”
顾千俞叫住两人,阴测测地看着沈枭垚道:“解药。”
沈枭垚冷着脸一言不发,秦渊捏了一把她的手,似是安抚,见她依旧不言,又低声在他耳边道:“不要惹怒他,我有办法”
沈枭垚这才道:“推拿一番便可解。”
两人出了禅房,门口的小沙弥赶紧将门关好,看着沈枭垚的眼神十分不善。
秦渊见沈枭垚沉思不语:“顾千俞明显的软硬不吃,他晾你不敢去大理寺告,也不敢去东宫,况且就算他有嫌疑,皇上和太子抓不到把柄,一时半会也不会将他如何,反而你贸然状告皇亲国戚更危险,且汝阳公主只是一个赝品,时间久了就不会有人再管了。”
沈枭垚自然想明白了顾千俞的做法:“我是在他计划之外冒出来的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收入麾下,最差的办法是将我杀了,而且杀了我必须要瞒着青雀。”
她说这些的时候却不生气,反而带着一点微笑。
她从前觉得顾千俞没出息,现在想想真是自己眼拙,自己的这个表兄比她能演,也比她狠毒。
沈枭垚在梅林里走了几步,梅花树下的泥土还有些湿润,但是却没被冻上。
她远远望着禅房上的青瓦道:“端慧郡主想必是跪经去了吧,苏凛死了,她应当会为苏凛做法事。”
秦渊闻言侧目看她,前世她与苏凛并没有什么交集。
又听沈枭垚道:“他会把青雀藏在哪里呢?...上次是演的,这一次他肯定不会带青雀回荣安伯府。”
那就剩下御都里的都各种宅院或者御都外的庄子别院。
沈枭垚将目光落在秦渊身上道:“刚才顾公子的话倒是让我醍醐灌顶,侯爷一直盯着我,是看重了我的能耐吧?我倒也不是不能为侯爷所用。”
“你需要我帮你找到汝阳公主。”秦渊接过她只说了半句的话。
“对,请侯爷帮我找,况且刚才侯爷不是主动帮我的?否则我不会告诉顾千俞解蛊之法。”沈枭垚也很干脆。“侯爷帮我,我自然会报答侯爷。”
秦渊并没有说话,而是盯了她片刻道:“汝阳公主就在这法云寺。”
他早就知道!
沈枭垚惊愕了一瞬便回过神来:“原来侯爷放长线钓大鱼,早就盯着青雀了。”
秦渊笑而不语,沈枭垚还不知他从重生回来就盯着这个假公主了。
“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青雀?”沈枭垚的视线从禅房紧闭的门上一扫而过。
“现在还不知人在法云寺何处,不过你放心,只要顾千俞去见人,我的人就会马上传信过来。”
法云寺不小,又紧邻山林,虽然找起来不易,但是青雀是女子,总要吃穿照料,秦渊和沈枭垚都觉得最多两日就能找到人。
可是一连四日,寺里都十分平静,没有任何僧人异常,甚至连厨房的伙食人数都没变过,顾千俞也只是听经念佛,甚至还离开过法云寺回府了一趟,到了第五日才回来。
沈枭垚已经怀疑秦渊是不是在骗她了。
法云寺的藏宝阁里。
青雀趴在软枕上往痰盂里呕吐东西,太恶心了。
顾千俞让她恶心,她几乎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吐了半晌实在吐不出东西了,她吃力地扭转身子仰面躺在榻上。
这是一张有些简陋的美人榻,塞在藏宝阁小小的夹层里,因此有一股腐朽的灰尘味,顾千俞安排过来的哑婆点了些寺里的檀香来熏。
夹层里除了她就是一座观音像,观音像背后是一扇小小的天窗,青雀可以推开天窗看看外面,只可惜天窗被铁棍封住根本出不去。
青雀踩着观音像的莲座爬上去过,天窗外是后山,她就是多大的声音也不会被寺庙里边的人听见。
那日顾千俞的人将她带到这里来,她心里重燃希望,她以为顾千俞是要带她走,可是后来顾千俞来了,却是来告诉她让她在这里住些时日。
他们爆发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她问顾千俞:“你母亲去渑池杀我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顾千俞跟疯了一样将她箍在怀里,咬住她的脖颈,将手探进衣衫抚她的小腹,双眸猩红的道:“对不起青雀,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你放心,我娘不会再来了,我不会再让她见到你,别怕!”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顾千俞,有些害怕地挣扎着想躲,又忍不住问他:“她为什么要杀我?我给你写信你为什么不回?”
顾千俞却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不停抚摸她的小腹,亲吻她的脖颈和面颊,安抚一般地道:“不疼了吧?好雀儿,不疼了吧?”
青雀一边哭一边试图推他,她刚小产没多久,这段时间又茶不思饭不想,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
她想起荣安伯夫人说她会阻了顾千俞的亲事,还有沈枭垚的欲言又止,灵光乍现道:“我是假公主,你是不是要另娶他人,所以才由着你母亲杀我和我肚里的孩儿?”
她还不知道顾千俞的本性,只是气急了想刺他两句,叫他无地自容,可抱着他的顾千俞一瞬间脸色煞白,勃然大怒道:“是谁跟你胡言乱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