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隆庆年间,绍兴会稽县的县衙,在晨曦未绽的朦胧中,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森冷。海瑞海大人,一如既往地在天未大亮时,便已在县衙内忙碌,案牍上的烛火摇曳,似在与渐退的夜色抗争。
骤然,一阵嘈杂喧嚣如汹涌恶浪,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死寂。不多时,一群村民押着一名女子,气势汹汹地来到县衙前。那女子发丝凌乱,衣衫破碎,满面泪痕,双眼红肿似要滴出血来,哭得肝肠寸断。而村民们则个个满脸怒容,眼中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他们对着女子指指点点,口中叫嚷着:“大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女人简直是个索命的扫把星,活生生害死了姚家三条人命呐!”
海瑞眉头紧皱,眼神如电,威严地扫过众人,随后将目光定格在一位看似沉稳的村民身上,沉声道:“你来说,究竟所为何事?”那村民赶忙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惊心动魄的恐怖之夜。
“大人啊,昨夜,我们正准备安歇,万籁俱寂之时,一阵凄厉的女子哭声,好似从九幽地狱传来的鬼魅哭嚎,猛地从姚家传出,瞬间划破了黑夜的死寂。那哭声,尖锐得能穿透人的骨髓,听得人毛骨悚然,寒毛直立。大伙心里一紧,担心出了事,便纷纷朝着姚家狂奔而去。
待一推开姚家大门,一股阴森的寒意扑面而来,那场景,简直是惨绝人寰,令人胆寒。只见姚老太爷不知何时在房梁上悬了根绳索,整个人吊在那里,舌头伸得老长,双眼圆睁,死死地瞪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景象,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旁边的姚老夫人则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面色如纸般惨白,又透着一股诡异的铁青,早已没了气息,看样子是被活活吓死的。
众人再往屋内走去,只听得那姚家媳妇儿坐在床边,发出歇斯底里的号啕大哭,那哭声仿佛要将整个屋顶都掀翻,透着无尽的悲怆与恐惧。大伙顺着她的方向往床上一瞧,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面色白得如同白纸,身体早已冰冷僵硬,毫无生气,恰似一尊被诅咒的冰雕。”
村民话音刚落,周围众人更是群情激愤,纷纷叫嚷:“大老爷,这肯定是这女人干的好事!她定是与奸夫在家中厮混,被公公婆婆撞破,才酿下这几条人命的惨案!”海瑞未语,他神色凝重,心中明白,这案子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恰在此时,县衙外又传来一阵喧闹。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却满脸疲惫的老者,神色慌张地急匆匆赶来。他一见到跪在地上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便欲冲过去扶起她,却被愤怒的村民们拦住。老者急得满脸通红,大声喊道:“大人,我是陶珠,床上那死去的年轻人,是我的儿子陶厥啊!这事儿不怪这女子,都是我那孽障儿子造的孽啊!”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愕不已,整个县衙前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欲听个究竟。
原来,陶珠乃是本地富甲一方的首富,家财万贯,富埒王侯。中年得子的他,对独子陶厥宠爱至极,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陶厥自幼便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整日无所事事,只知在街头巷尾闲逛。
那一日,阳光明媚,陶厥身着一身崭新的华丽锦袍,在东街悠然溜达。突然,一盆冷水如倾盆暴雨般从楼上兜头浇下,瞬间将他浇成了落汤鸡。这冷水如冰箭般,不仅浇灭了他的好心情,更激起了他满腔的怒火。陶厥怒不可遏,猛地抬头,正要破口大骂。然而,这一抬头,他的目光却瞬间被牢牢锁住,仿若中了邪术一般。
只见楼上窗户边,一位少妇如仙子下凡。她刚出浴,周身水汽氤氲,恰似披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薄纱。她肌肤胜雪,白如刚剥壳的鸡蛋,娇嫩欲滴;嘴唇娇艳似樱桃,不点而朱;双眸明亮如星辰,顾盼生姿。那因不慎泼水而流露的娇羞神情,更是让陶厥瞬间丢了魂,心中的怒火刹那间化为乌有。他呆呆地立在原地,仿若木雕,半晌才回过神来,佯装潇洒地朝少妇挥了挥手,而后离去,可那少妇的倩影,却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回到家中,陶厥便如丢了魂的行尸走肉,整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脑海中全是那少妇的音容笑貌。加之被冷水泼后未及时换衣,他不幸染上风寒,病情迅速恶化,短短几日,便卧床不起,形容枯槁,瘦得皮包骨头,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残花。
陶珠眼见儿子日渐憔悴,心急如焚,四处遍访名医,家中名贵药材堆积如山,可陶厥的病情却毫无起色。陶厥自知命不久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父亲道出了心中的秘密。他说自己得了“相思病”,自见到那姚家少妇后,便茶不思饭不想,心已被她完全占据。如今他只有一个心愿,便是在临死前再见那妇人一面。
陶珠看着儿子那充满渴望又绝望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虽觉儿子的要求荒唐至极,但舐犊情深,终究狠不下心拒绝。于是,他唤来妻子,二人商议出一个办法。
陶夫人乔装成卖首饰的小贩,怀揣着精美的首饰,在姚家附近徘徊数日,终于寻得机会,与姚家媳妇儿搭上话。瞅准时机,陶夫人将儿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她,声泪俱下地哀求她看在老两口仅有这一个儿子的份上,满足陶厥这最后的心愿。姚家媳妇儿本就心地善良,听闻他们的故事后,心中不禁泛起怜悯,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终于,等到姚家儿子姚庆外出的那天,陶珠夫妇小心翼翼地将病重的儿子抬至姚家,藏于妇人房中。陶厥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却又满是期待。当那少妇出现在眼前时,他黯淡的双眼瞬间燃起一丝光芒,犹如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鬼火。他激动得嘴唇颤抖,想要诉说些什么,却因身体太过虚弱,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然而,或许是连日来的病痛已将他的生命力消磨殆尽,又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对他那脆弱的身体而言太过沉重,只见他眼神渐渐迷离,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颤抖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死在了这朝思暮想的美人面前。
姚家媳妇儿目睹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犹如午夜的丧钟,透着无尽的恐惧,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姚家公婆听到声音,急忙赶来查看。当他们瞧见媳妇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尸体时,顿时气得浑身颤抖,犹如狂风中的落叶。姚老太爷正要开口责骂,却惊觉男子已然气绝身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让他瞬间不知所措。而姚老夫人看到眼前这惊悚恐怖的场景,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昏厥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姚老太爷在震惊与绝望的双重打击下,看着老伴和陌生男子的尸体,只觉万念俱灰,自觉家门不幸,无颜面对祖宗。他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中,寻来一根绳索,在房梁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姚家媳妇儿目睹这一连串的悲剧,整个人彻底崩溃,瘫坐在床边,放声大哭。那哭声,仿佛是对这悲惨命运的绝望控诉,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邻居们听到哭声赶来,看到这满屋子的惨状,无不吓得呆若木鸡。随后,便押着姚家媳妇儿来到了县衙。
海瑞静静地听完陶珠的叙述,亲自前往姚家勘查现场。他神色凝重,目光如炬,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现场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仿佛那些死去之人的冤魂,仍在这屋子里徘徊不散。
回到县衙后,海瑞将所有人的供词在脑海中反复梳理,如同拼图一般,试图还原出事情的真相。终于,海瑞大人做出了判决:“陶厥之死,乃因其自身久病体弱,又因过度兴奋而亡,实与他人无关;姚家老太爷自缢,乃其自身之举;姚家老夫人惊吓而死,亦非他人之过。故而,此中并无冤屈。而姚家媳妇儿,乃是出于怜悯之心才答应与陶厥相见,并无不轨之举,故无罪。”
海瑞顿了顿,神色严肃地看向陶珠,接着说道:“此事虽因陶厥贪慕女色而起,但他已死,其责任理应由其父母承担。然念在陶珠主动前来投案,为妇人辩白,其情可悯,故可从轻处罚。本府判决如下:陶家负责姚家二老的丧葬事宜,姚庆夫妻过继至陶珠家,继承陶家家产,并替陶厥为陶珠夫妇养老送终。”
海瑞的判决,公正严明,既尊重了事实,又兼顾了人情。在场之人听闻,无不心悦诚服,“海青天”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起姚家三尸命案,也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一段令人深思的恐怖故事,久久流传,警醒着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