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行一到安置点便安排起了人手、物品,刚才杂乱不堪的场面慢慢地就井井有条了。
周密带着几个大夫,做好了防护后正在救治生病的人。
萧慕晟和谢萦姝站在较远的地方看着,一脸的凝重。
谢萦姝看着被抬出来的死去的灾民,心头沉重得很,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萧慕晟不语,上前要去查看尸体,谢萦姝赶紧一把拉着他:“别去,万一真是瘟疫呢!”
他转头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这么紧张爷吗?”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恨不得他死吗?
她一时竟然有些讪,抽回手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笑道:“知道你担心爷,不过没关系,爷前世在外征战十数年,什么都见过,瘟疫还是其他什么,爷看一眼就知道--”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仿似十数年的辛苦征战不过轻飘飘一句话,
谢萦姝却突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问过,前世她死去之后,他究竟有过怎么样的经历?
萧慕晟上前瞧了瞧尸体,脸色一变,转身就进了安置点。
谢萦姝还来不及阻拦,看着他走了进去,心头一紧。
好在没过一会儿,他便和朱景行、周密一起走了出来,站在门口说起话。
只见周密脸色凝重地又转身进去了,好一会才出来,带着沉重向俩人点点头。
萧慕晟便朝朱景行说了些什么,朱景行匆匆地走了,周密也转身又进了安置的草房中。
萧慕晟转身看见谢萦姝还站在远处,一脸掩饰不住的担忧神色,心头一甜,走了过来,道:“看你的神色,爷真的不得不认为你是喜欢我—”
提着的心放下了,谢萦姝咬起牙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三句没有一句是正经的--”
他呵呵一笑,转即神色凝重了起来:“爷猜的没错,不是瘟疫,是中毒!”
“谁下的毒?”她骇然又愤怒:“这些可怜的灾民无依无靠,为什么总有人要指着他们伤害?干这么没天理的丧心病狂的事?”
“我不知道--”他长叹了一口气:“但我安排了人手,今晚便知道是谁。”
见过了无数的死亡的他,在看见灾民凄惨的死相,听见死难者家人凄厉的哭喊声时,心头还是沉重起来。
他对谢萦姝道:“回去吧!等我消息。”
夜深人静,谢府还有一个院落亮着两盏灯,一盏灯下,黎锦云捻着针,注视着灯火发呆。
她不知道去狄柔的路是否难行,她不敢想象他孤身一人去往敌国,要面临多大的危险--
她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回来--
另一盏灯下,谢萦姝拿着书本,却没有看进去半个字,她知道萧慕晟今天夜里会去捉下毒的凶手。
她叹口气,拿起银簪子挑了挑灯芯,转头去看开着的窗户自从他夜闯谢府以来,她还未曾如此般期待过他的出现。
在等到眼睛开始打架的时候,一阵风吹来让烛火暗了一瞬,惊得谢萦姝清醒过来,
她转头,窗边果然是那道修长高大的身影。
她心头一紧,赶紧问道:“抓住人了吗?”
萧慕晟脸色很疲惫,在对面坐下来,点头:“四皇子的人。”
她神色黯淡了一下:“我就知道是他。”
他点头:“你打着太子的名头在赈灾,得到了皇帝的赞赏,最不高兴的是谁,我们都知道。”
“这些可怜的人,在他心中,连蝼蚁都比不上--”她叹着气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在拼命救人,有人在随意杀人—
萧慕晟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韬光养晦,放任四皇子做坏事,是不是错了?
上天让他重生,让他有了改变,莫非不是让他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而是—
就像她所说的,是要让他改正上一世的错误—
“既然抓住了人,你该连夜带去大理寺,明天一早就面圣呀--”谢萦姝醒悟过来。
“没用--”萧慕晟摇头:“下毒的人虽然承认是四皇子指使,但是在出发之前已经吃下了毒药,若是没能按时回去便会毒发身亡,根本做不了证人。”
抓住的那几个人,以说出实情要他放了他们,他答应了也做到了,可那几个人还是在半路就毒发身亡。
书房中,萧慕晟和谢萦姝沉默地相对,各自想着心事。
烛火微微一动,光线随之动了一下,
谢萦姝想起什么,站起来去把一直放在胶泥小火炉上温着的紫砂小壶端了过来,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又把书桌上放着的盒子打开,端出了几盘精巧的点心,道:“谢你的辛苦!”
萧慕晟意外地看着她,一笑:“真是难得啊,多久没有看见过你这般温柔了?”
自从重生之后,两人见面不是掐就是吵--
他想起前世她总会来书房送东送西找借口烦扰他,他厌憎得不得了,把她敷衍走后,总把那些糕点什么的扔出去喂狗—
谢萦姝不说话,坐下来看他道:“碧螺春,你最喜欢的。”
萧慕晟低头啜饮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温热得刚刚好,让他心头的疲惫和沉重一扫而空。
很多年都未曾感受过的温馨和宁静在他心头渐渐升起、萦绕,他觉得这杯茶比这辈子、上辈子喝过的每一杯茶都清香—
其中没有算计、没有思量,只有谢意。
他看着盘子中捏成了兔子模样的白糕,笑笑:“你几十岁了,还是这般女孩儿心性,喜欢这些--”
话虽这样说,手却伸了了过去,
谢萦姝连忙一拍他的手,嗔怪地道:“你也几十岁了,还是这般不计较,手那么脏,用筷子!”
她拿过一双牙白的筷子递给他,
他接过来,叹口气摇着头:“所以女人就得哄,哄得昏头昏脑的时候,什么都依你,以前的你别说看爷自己吃了,就是爷用手拿着喂你,你也开开心心地吞下去--”
谢萦姝哼了一声,没接话。
他也没客气,把点心全消灭了。
劳累了一天一夜,他早已疲惫不堪,只是知道她牵挂着,才忍住没有去歇息,来了这里。
他放下筷子,带着满意的表情喝着热茶,他吃过那么多次夜宵,都没有这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