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北笙的话打断了眉儿的回忆,她抬头看向前方。
一条潺潺的溪流边上,正是宋远峰,周围的桃花纷纷落下,他看着溪流站立,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眉儿轻声呼唤,眼中却是万分悲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这么叫他了。
宋远峰背影僵硬了一刻,他整个人回头,勾起嘴角,朝眉儿走来,“你怎么来了?我今日只是想……”
他的身姿比记忆中的更加挺拔,眉儿却觉得陌生,“为什么。”她下压心头的酸涩与苦痛,生冷的打断了他的解释。
宋远峰看到她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哽住了。
他快步走到眉儿身前,抚上眉儿额前那一丝碎发,像是没有听到那句质问,依然温柔安慰她道:“孩子我会想办法,你不要急……”
“想办法?真是笑话!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眉儿抬手打下他的胳膊,眼中霎时变得通红。
他还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宋远峰那只胳膊无力的垂落,他看着身前的眉儿,压抑着声音道,“眉儿,乖,我们不要孩子了,我和你两人足矣。”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利剑,刺入眉儿的心脏,她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又想到吴坚山的话,顿时说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儿子是孽种对吗?”
宋远峰眉头紧蹙,沉声道:“你不要听吴坚山瞎说!”
“为什么不能听?因为他的话太过直白?”眉儿退到沈北笙身边,靠住了她。
沈北笙这才发觉,眉儿整个身子都在打颤,止不住地发抖。
嘿,我这暴脾气!
“你这种充满正气之人,是否觉得不该与妖在一起,心中却放不下眉儿?至于人妖结合的孩子,你想杀了他,以此表决心意正道?”
宋远峰听到她说的话,咬紧了牙关,眼眸更沉了一分,却没有回话。
这男人矛盾得很,看他的样子是喜欢眉儿的,可却能狠下心来杀死自己的孩子。
这只能说明,那邪师与他说过,眉儿的孩子不人不妖是孽畜,他要亲手杀了孩子,才没有与妖苟同。
如此一来,邪师虽然杀不了眉儿,但可以杀了小的,也能赚点不是?
至于眉儿,宋远峰本来也就不知道她是狐妖,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以此……正道?”
眉儿笑着留下眼泪,又平静的抹去,“宋远峰,仙长说的,是不是你心中所想?”
沈北笙点了点头,眉儿直呼了他的名讳,看来恋爱脑还有救。
“……”
眼前的男人沉默不语,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告诉了眉儿。
“看来我这个妖,在你心中还有些分量呀,你居然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我生活下去。”眉儿眼尾点缀着红晕,扯着嘴角大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宋远峰,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可你要杀死我的孩子,这还不如让我死了!”
男人动了动嘴角,似乎也有一些悲痛,他沉声道:“可……他不是人。”
这句话终于让眉儿流干了眼泪,她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眼泪已经流无可流,有些话也已经不必言说。
果然是,人妖殊途啊。
姐姐,你说得对,爱上人类是大忌……
就在我想废去修为,来重塑一身凡胎肉体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赢了。
但我没有输得彻底,姐姐,谢谢你有自己的考量,让我没有提前舍弃修为。
眉儿嘴角扬起,看向沈北笙,“仙长,我想拜托你……”她说了两句话,却令沈北笙震惊不已。
“不要……”沈北笙伸出手,可手中的衣衫滑落,眉儿化作一只白狐。
同时,一道声音响彻在宋远峰耳边。
“宋远峰,你其实已经被利益熏心,官场上你肆意叫嚣,说自己多么正义,厌恶邪道,可是呢?
为了杀死‘孽种’你找上了邪师,而我们心地良善的妖兽,连修仙之人也不可猎杀我们,认同我们的存在,你却善恶是非不分!
你可知道,一年后你就能通过家姐的考量,我就会舍弃修为,化为肉体凡胎,与你轰轰烈烈相爱一世?
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我是妖,孩子是半人不妖的怪物,可我不妨告诉你,前不久,我废弃了三百年修为,剔去了孩子体内的狐妖血脉,他是活生生的人,是人类!”
说完这些话,眉儿冲到空中,一抹粉色爆裂而出,四周狂风大作,她一整个狐身融入进强光之中。
而她最后一句话,如千斤坠般压得宋远峰喘不过气来。
“我后悔了,不该爱上你,从此世间再无眉儿,你也没有我们的孩子了,他将会成为新生的狐妖,没有人类血脉的狐妖!”
宋远峰抬手,眼中泛起猩红的血丝,“眉儿,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这一刻他才明白,是他想炫耀自己,想证明自己多么正义,人妖殊途,可妖都是坏的,人都是好的吗?
不见得。
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只是为官三载,如何就能连升两品?
为何自己仇人满天,却没有一次打压过自己?
他都明白了,好后悔,可惜是不是太晚了?
眉儿粉色的妖气消散,鲜艳的红色被沈北笙收入一个玉瓶之中。
沈北笙看了眼地上追悔莫及,跪地痛哭的宋远峰,眼中神色不明。
“仙长,仙长你要去哪里!”宋远峰狼狈的爬起身来,想追到沈北笙。
她不予理会,直接御剑到了他们院落中,走到眉儿房间里,孩子纵使一张小脸已经毫无血色,但是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哭的撕心裂肺。
沈北笙心情沉重,但还是拍了拍孩子的小脸笑道:“还是你有良心。”
母亲走了,即使自己也身染死气,还能哭的这么敞亮。
显然你也更喜欢母亲对吧?
眉儿,你的选择是对的,带着孩子回到狐妖族里,继承你的血脉。
只是,你怎么这么傻,大不了再损失三百年修为,把他原来的血脉重塑便好,孩子半人半妖又如何?
你们狐妖一族不会介意的吧,你怎么能为了孩子纯正的血脉,让他变成堂堂正正的狐妖,而把自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