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迟木握着把手的手微微一颤，抬首看向机舱外。
对上一双硕大的眼睛。
大家都看到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洛香也看到了。
九头鸟……
它没有攻击直升机。只是扇动它巨大的翅膀，与直升机并排飞行。那缓慢轻轻的煽摆动作，说明它完全没用全力轻轻松松就已经能跟着直升机的速度。
那全速……
所以，照方才的情形，它没用全速，战机也都没能追上它。
九头鸟就一直这么盯着季迟木，发出：“锵，锵，嘎。”
声音平稳，兴奋？
季迟木眼底一闪，松开把手，探身朝副机长伸手，“对外扩音器给我。”
副机长立马交到他手上。
季迟木拿着对外扩音器，扭头就朝着九头鸟喊话：“你是不是要和我打架？”
“锵！”
“你不是要攻击我们，也不是要在空中打架，而是要像上次那样，落地跟我打，是不是？”季迟木继续喊。
“锵锵！”
很好，这下确定它确实是兴奋了！
季迟木放下对外扩音器，对耳麦说：“赵班长，你怎么说？”
赵巍甚至有丝委屈，“我怎么说，我不是一直在说，它不想杀人，不想杀人。你们不听。”跟着有些心虚，他们确实推测也是有些偏差，“我们知道它想跟你打架，但以为是直接攻击直升机，没想到……它是要跟你1VS1。”
又接着感慨：“果然记仇！你们上次围攻它，但它受的伤基本都是你造成的，就盯着你，你看剩下那几个你的人，也是帮手，但它直接无视，没对另一架直升机有任何行为。”
季迟木心里有底了，边脱掉降落伞，边对赵巍说：“赵班长，找个地方，我们打架。”
期间九头鸟一点没动，跟着飞，眼睛却一丝没有离开过季迟木。
它的记仇、执着，加上它的飞行速度，想要摆脱它，完全没机会。既然如此，顺了它的愿，他就好好跟它再打一架。
看样子，它是不会要他命的了，不然直接干落直升机，轻轻松松。
“好。”赵巍下达命令，“战机返航。机长拉升，正常飞行。我方驻地旁边正好有一座山，山顶是一个大平台，跟九头鸟打架，够的。我稍后会把坐标发你，你直飞就行。”
他会通知地面放行。否则，地面防空武器、隐蔽的武器能把直升机打成筛子、碎片。
看似没有任何防御的神农架，隐蔽起来的武装，超出你的想象。
为什么不直接击落九头鸟？
九头鸟，先不说别的，说它的实力，以它的战斗力，没准击落前，它能把己方的武装力量全部抹灭。再者，它有灵智。从最开始驻扎进来，到现在，它已经是邻居，甚至是朋友。向朋友开炮？不到万不得已，华国军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最后，它的身份，谁又能轻易下得去抹杀的命令？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嗯，他要去现场！跟它商量商量，别伤人太重。医疗队也要安排上。双方武力都不低，想来都会挂彩。两位都是祖宗，都不能出事喽。
直升机缓缓拉升，朝地标飞去。
九头鸟一路跟随。
莫心悠和司小冉都吓懵了！两个人抱在一起，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香香说会很刺激，没说是这种要命的刺激啊！
舱外那个是什么生物？好像神话里边的凤凰！可是凤凰会有这么邪凶的眼睛吗？还有，上次？打架？等一下季神还要一个人跟它打架！！！
香香！
俩人同时看过去。
洛香此时异常安静。她低着眼帘，没有流泪，只是静静的任由洛坤明揽着。平静的模样，方才的声嘶底里就好似是众人的幻觉。
季迟木半弯着腰走到她的面前，大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轻声语柔：“香儿，没事了。”
洛香抬起眼帘，平静，眼底一片平静。
季迟木心中一痛。说出的话低沉暗哑：“是不是累？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嗯……”
洛香眼帘低垂，不言不语。
季迟木心口犹如压上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随着呼吸一呼一吸细细密密的生疼。
他轻轻放开捧住她脸的手，落到她冰凉刺骨的手背，慢慢、缓缓的抓紧。掌心的手，凉，僵硬……
季迟木低下头，深吸气，紧咬的牙齿让舌尖鲜血涌出。
自己的女儿，作为母亲最了解。付宁慧眼泪止不住流下。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语，浑身绷紧，微微颤抖双肩的季迟木……她心中钝痛。
伸手扶起他，让开自己的位置给他坐。
季迟木牙根紧咬。
洛坤明轻轻的把女儿移到他的怀里，大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迟木有些无措的抬头看他。洛坤明心疼，看他的目光中带着感激，以及难言的复杂……
洛香被熟悉的气息深深包围。喉间腥味。
季迟木把视线慢慢落回到自己怀里人脸的上。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怀里，全身紧绷僵硬……第二滴泪从眼角滑落……
机舱里，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沉重。有因为九头鸟，更多是对季迟木和洛香两人之间的……
“老板，到了。”
机长打破了安静。
众人纷纷把视线投向舱外。除了洛香。她不言不语，也没有动，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她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很漂亮，但没有生气。
“锵！”
九头鸟鸣叫一声，突然俯身冲下去。
它也知道到地方了。
平台上，很多人。
季迟木安排在另一架直升机上的所有人。赵巍，和他带的一队士兵，还有一个医疗队。
“锵。”
还有一只九头鸟。
它也落到了平台上 ，头甩动，两只翅膀兴奋的扑棱着，扇起一阵阵劲风，吹得大家衣服头发飞扬。
赵巍顶着风，步步接近，最后只撑到站在了它十米的地方。他仰头，跟它打商量：“九凤，他是我们的朋友。上次也是你先攻击人家，他才伤你的。你看，能不能别伤他？”
“锵。”
九凤停下翅膀，脑袋歪向一边，在思考……
“嘎，锵！”
翅膀又开始扑腾。
“咳咳。”赵巍被飞起的尘土呛了一口，不过，“谢谢。”
九凤其实跟神话里传的不一样。它被一些人称之为“凶兽”，但其实不然。它还是能“说话”的。上次，归根结底是上面那几个大坏种，惹了它，犯了它的忌讳，导致它生气发怒，不然也不会跑出来伤人。说来，也是季总和洛香那一行人当时倒霉，位置，时间，刚刚巧就碰上。
除了机长，所有的人都下了直升机。
季迟木半揽半抱着洛香。
赵巍暗叹息。方才，她的悲吼、绝望，他都有听到，所有人，都有听到。
他走过去，先是看了洛香，之后目光落到季迟木身上，说：“我跟九凤，就是九头鸟，我跟它说好了，它会收力，尽量不伤你。但是，它虽然有灵智，终归不是人，肯定不可能完全能控制得住。季总……你小心。”
洛香眼中本来一直失焦的瞳孔，微微动了动。
季迟木点点头，“嗯，谢谢。”
赵巍摇头抱歉，“不用，说来都怪我们。”
季迟木无心多说。赵巍也识趣，默默退了回去。
洛坤明和付宁慧走上前，来到他身边。
“香包交给我们。你安心打架。”洛坤明伸出手。
季迟木顿了顿，一只手抬起洛香的下巴，让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眼睛，声音很轻很温柔：“香儿，乖，我一会儿就回来。”
洛香依旧毫无反应。
季迟木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沉痛，缓缓的轻轻的落下一吻。“等我。”
双手把她稳稳的交到洛坤明手中。
付宁慧顺了顺女儿的长发，对他说：“放心，香包有我们。孩子，小心。”
“嗯。”季迟木狠了狠心把目光从洛香的脸上收回，转身……
原本安安静静的洛香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大手。
季迟木心尖一颤，猛回身。
洛香的眼中含着波澜，像是藏了无数的话语。
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这么疼。季迟木用尽全力才把话说出口：“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大战前，又经历了方才的绝望，她这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慢慢松开手，向付宁慧伸出怀抱。付宁慧心疼的向前一步，把她埋进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洛香把头低埋。不能看，她快撑不住了，也会让阿迟分心。
一二三四号走出来。
“老板，我们一起。”一号说。
“嘎嘎！”
九凤用力拍打翅膀。
赵巍解释：“季总，它不同意。”
“嘎。”
赵巍：“它催了。”
一位士兵拿来一根铁棍交给赵巍。赵巍转交到季迟木手上，“我们平时跟它对打，用的就是这个铁棍，你不用担心会打坏九凤。”
旁边一二三四号人，怒目而视：到底谁要打坏谁！
上次他们五个人一起上，花了多大力气，个个挂彩，才好不容易伤了它。
现在，老板一个人打！
四号高喊：“九凤，当初我们也有份围攻你，你要报仇，应该连我们一起才对。”
“嘎——”
赵巍赶紧阻止他们再说下去。“九凤恼了。它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们再这样，刚才它跟我的约定就要作废了。得不偿失。”
季迟木：“我一个人跟它打。”
说着向它走去。
赵巍：“所有人退后，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众人往后退。
洛香虽然背对着季迟木，但他说的话，身后的动静，她都有仔细注意着。
她抓紧付宁慧腰两侧的衣服，节骨发白。
“香包，迟木没事，会没事的，别怕。”付宁慧轻轻顺着她的背脊，声音放轻放柔，像她小时候做了噩梦惊醒后一样，，细细安抚她受惊的心。
洛香做不出任何回应。
“来吧，九凤。”季迟木膝盖微弯，左手侧放，右手铁棍横伸。
九凤爪子在地面抓踩两下。“锵”，仰头鸣叫一声后，身形猛然冲向季迟木。
速度极快。
左边翅膀扬高，重重拍向季迟木，势如泰山压顶。
季迟木改由双手握棍，举过头顶，横挡。
“铛。”
挡住了。
季迟木用力一抬，九凤的翅膀被力量弹走，他顺势铁棍横着挥向它的左腿。
“砰。”九凤抬脚硬挡。
它分毫没动，季迟木则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它趁着机会，煽动翅膀飞离地面，双爪长长且尖锐的爪勾直冲季迟木双肩而去。
它想抓了他冲向天空。
季迟木怎会如它所愿。猛的就地一滚，躲过了它的爪勾，下秒弹起，铁棍狠狠敲向它的爪子。
“嘎——”
中了。
九凤吃疼的张大鸟喙鸣叫。
季迟木趁机冲过去，抓住它的双爪，用力一拉，再拼力把它甩向地面。“啊！”使劲到脖颈青筋暴起。
“嘭。”
九凤巨大的身躯重重撞到地面。
观战的众人个个瞪大了眼。
要知道，九凤身躯巨大，那重量可想而知。而季迟木居然能拉动它并甩到地上，那他的力气得多大啊！
事实上，季迟木有些勉强了。他的左肩韧带丝丝疼痛，应该是拉伤了。但他顾不上那么多。
“嘎！”九凤双翅带着凌风扫向季迟木。
眼看就要被翅膀打到，季迟木只得松开抓着鸟爪的双手，同时侧身倒地躲过了它的扫打。
九凤爪子一自由，扇了扇翅膀就又离地一尺悬浮飞着。
头一下下啄向季迟木，尖锐带勾的鸟喙想要在他的身上勾穿洞洞。
远处的赵巍皱起了眉，低呢：“九凤恼了，有点失控了。”
所以他之前说过的，它就算来了灵智，很聪明，但总归是灵物，不是人，很容易失控。
也不知道它现在到底还记不记得跟他的约定。
一旁一个士兵问道：“那班长，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赵巍低吼。
但其实也是急了，不是真的就没想办法。
赵巍远远看着季迟木一次次用铁棍挡住了九凤的鸟喙。
猛的抽出配qiang，对着天空开枪。“砰砰砰。”
“嘎！”
果然吸引了九凤的注意力。
赵巍高声喊：“九凤，我们约……”
“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