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做的斗篷是和冬衣一起送来的,许是原本就要开春了,东北大多时候只有夏冬没有春秋,不知哪天就会忽的天气回暖,所以冬衣做得并不多。
不过好歹也是常服四套,礼服四套,每一件都是用上好的绸缎裁的,还有两套中衣,三双绣花鞋,三双羊羔皮的小靴子。月泉淮让人在床尾新添了一口箱子来安置这些衣裳。
“你试试,看合不合身。”月泉淮坐在椅子上,心情愉快的看着举起衣裳比划来比划去的崔臻。
“那您帮忙把屏风拉上,别瞅着我行嘛!”崔臻护住了自己心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月泉淮失笑,知道她害羞,他也乐得当君子,于是自觉的走去了明间喝茶。崔臻忙不迭把帐子拉了下来,开始一件一件试衣服。
衣服倒是都很合身,据说是当初早在船上时就量好了尺寸,崔臻觉得她对每一件都很满意。
最后她穿着一件水红绫的直领小袄,腰间系了一条浅粉色的十二幅的百迭裙,系带是金色的,相当娇俏。
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梳了个娇俏的双螺髻,戴上了一支金胎镶蓝宝的孔雀钗。颈侧的血痂已经有些发痒了,许是在长肉。崔臻有一条粉色丝带缀了粉碧玺做的软璎珞,此时配这身衣服正好,而且围在脖子上恰好能把伤口遮起来。
崔臻从帘幔后面探出了脑袋:“月泉宗主,那礼服是怎么回事?”
月泉淮并没有解释:“先收起来,明日你同我出去时带一件。”
诶?崔臻脑壳上冒出一个问号,去哪?
不过无论去哪都比要一天到晚窝在这屋里好,何况他让自己带上漂亮衣服,这就说明大约是要出席某些重要场合的。
看起来自己是入了他的眼,那么眼下就要表现得更乖一些。
“噢,好。”崔臻点了点头,重新挂上了帘子,从里间款款走出:“如何,这一身可好看?”
崔臻从小教养良好,大家族里对女孩子的仪态要求极为严格,走路姿态更是刻在了肌肉记忆里,哪怕换了个魂儿都改不了。她又习舞数年,这几步走得那叫一个摇曳生姿又不失端庄稳重,头上步摇垂下长长的流苏珠串摆动幅度微小,丝毫不乱,好像刚刚不过是有一阵微风吹过她的发梢,才惹得流苏串恼了一下。
任谁也无法将她与月泉淮之前从海上捞起的那个狼狈样子联想起来。
这样的美人,打扮她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月泉淮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些姬妾,在心里把这位小美人和那些女人比较了一下,虽说从前的姬妾们也都是渤海国内有家世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但她们没有一个人可以与眼前的美人相提并论。
他开始有些反省自己以前是不是有些荤素不忌了,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往自己床上躺?
若崔臻知道,她定又要抬杠,说这地方的世家论底蕴给博陵崔氏提鞋都不配云云。
只是对此,月泉淮也越发心生疑窦。
都说七秀弟子大多是捡来的孤女,可眼前这女子一步一态皆流露出她出身应当不凡,她不像是普通的七秀弟子。
想来过不久派去调查她的人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总会有眉目。
“你的伤如何了?”月泉淮收回思绪,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系的丝带璎珞。
崔臻坐月泉淮旁边的那张椅子上,解下了璎珞,侧过脖子展示给他看:“已经在痒了,摸着血痂觉得它有些松,大约过不了明天就好了。”
那一颗神满果的效果当真如此明显?这伤好的也太快了。
崔臻看见月泉淮沉思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怕明日带出去别人会对这伤有疑问,忙道:“明日把那条毛绒围脖戴上就更瞧不出了。”
说着,崔臻轻笑了一下,中衣终于送到了,她晚上不必担心自己要光着身子跟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了。虽说昨晚她还是系了抹胸穿了亵裤,甚至还分了两床被子,可她还是不习惯,甚至有点害怕。
虽然月泉淮眼下没有碰自己,但是崔臻也知道,他把自己拘在身边,自己早晚得伺候他床笫之事。
呜呜呜,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无妨,无人敢说三道四。”月泉淮并不在意这个,还没人敢指点他身边的东西。
这倒是也对。
原来第二日是要去月泉宗了。月泉宗这一个分殿也不远,不过骑着马快步走上十五分钟的路程。
月泉淮问过崔臻是否会骑马,崔臻是会的。不过今日外面起了风,若是骑马,迎面而来的寒风跟刀子似的,简直要剜得人脸上皮开肉绽。崔臻目前还没有润肤的香脂可以抹,她怕把自己的脸冻出疮来,最后还是说好了坐马车。
不知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出了正院的门,竟然看到五个发型一模一样的年轻人站在外面毕恭毕敬地候着,他们不仅发型一模一样,连身上衣服的款式、配饰也一模一样,区别只是颜色不同,其中一个青年还是一头白毛。
崔臻噎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五个应当是月泉淮的义子,五个好大儿。
正当崔臻在腹诽他们的装扮是不是月泉淮的个人审美的时候,殊不知对面五个人见到崔臻也噎住了。
这女的谁啊,没听义父说过呀?
月泉淮也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意思,点了个头后就上了马车。崔臻不敢怠慢,回给五个人一个微笑后提起裙子也跟着上了马车。
这下五个小伙子更好奇了。
义父出海后带回来了个少女,他们是知道的,后来这个少女被吸干了内力,还被关起来放了好多血,他们也是知道的。
那个少女不会跟之前的是同一个人吧?
瞧这架势,莫非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让义父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着了道,被她成功爬上了床?可义父英明神武,真的会被她轻易迷惑吗?
嗯,一定只是一时新鲜,当个玩物罢了!
她的容貌确实不算委屈义父。
马车外面几个年轻人心里怎么想,崔臻当然不知道了。她只知道今天起得很早,她又偏偏是睡不醒的冬三月这般体质。马车内铺垫松软舒适,车帘遮着也能遮挡寒风,她困了!
崔臻裹着雪白色的大斗篷,打了个哈欠,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白斗篷的毛毛和一旁月泉淮黑斗篷的毛毛蹭在一起的地方。
带出门的那套礼服在月泉淮的指点下交给了月泉淮的亲卫,一会儿自然会送到宗门里月泉淮下榻的地方,这个她不必操心。
崔臻打了第三个哈欠,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嘟囔了一句:“宗主,我可不可以打个盹儿?”
月泉淮没应,他扭头看了一眼,崔臻早就歪着头睡起来了,雪白的小脸上被热炕熏出来的红晕还没散去,一双樱唇有些泛白,光泽不再,看着像是起了干皮。
看见她的嘴唇,月泉淮才想起来她搬来正房这两日确实没怎么喝过茶水,那些香茶她大多抿一口就放下了。
淮某人颇觉意外地挑了挑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总不会连水都不合胃口吧?老夫这么尊贵的人都没这么挑剔!她到底是怎么养大的?
接着马车一个拐弯,她就撞上了车壁。
“疼……”崔臻是真的困,她顾不上揉揉被撞的地方,只是嘤了一声就换了个方向缩了一下又睡着了。
月泉淮看着枕上自己肩膀的崔臻,一边摇头一边咂了咂嘴。
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缺根筋还是缺心眼,她到底有没有认识到两人的地位云泥之别,过去他不是没有同某些个受宠的姬妾调笑过,可那些女人怎地也不敢如此冒犯自己,未经允许就往自己身上蹭。
不过月泉淮觉得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
于是他伸手轻轻一捞,让她依偎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