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亲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说,什么事。”
路茵茵吞了下口水,哼哧了半天:
“嗯……就是,那个,嗯……对不起。”
时亲于黑暗中慢慢睁开眼睛,“你不用替樊逐月道歉。”
“不,不是的,我在为自己道歉。”路茵茵正色道:“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跟我抢逐月哥哥的坏人。”
时亲脑海里顿时浮现那花花绿绿的穿搭。
樊逐月长了一副好样貌,奈何审美走在时尚前端,她理解不了。
路茵茵不是有意的,她也不会把错处怪在她身上。
“明天我和樊逐月成亲之后,你们爱去哪去哪。”
路茵茵咧嘴笑了出来。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结果似乎是她想要的。
“谢谢你,二麻子姑娘。”
时亲:“……”
……
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照在华贵的城主府上。
城主府张灯结彩,门楣上挂着正红色绸缎,院中铺着喜毯和数不尽的蕴含灵气的花花草草,格外好看。
宾客们身着华丽的衣着前来贺喜,城主府的大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一时间人头攒动。
一辆又一辆马车在附近停下,走下各地来的贵客。
有达官显贵,也有宗门弟子。
老城主樊义穿着沉稳的深蓝色华服站在门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欢迎。”
“谢谢。”
“欢迎。”
“谢谢。”
一旁的夫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一边对宾客道谢,一边暗暗道:
“瞧你那副样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樊义仰望苍天:“喜从何来。”
他的儿子,他那英俊无比天赋绝佳的好儿子,居然要娶一个丑八怪。
他痛啊。
夫人招待宾客,引导他们入府。
她脸上挂着笑容,瞪了樊义一个眼刀:“你若烦心,不想迎客,便滚回去待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樊家办的是丧事!”
樊义再叹一口气:
“我怎么忍心独留夫人在此处迎接宾客?”
说话间,府门踏入一清姿卓绝的白衣男子。
樊义眼睛一亮,当即迎了上去。
“单仙尊!没想到您真的会来啊。”
单秉意微微颔首,摊开手掌,水润的蓝色光华闪过,拜帖浮现在他的掌心。
“樊老城主亦是救世功臣,您儿子的婚宴我应当前来。”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樊义总算开心了不少,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真挚:
“我儿从小也喜欢修炼,但他未曾拜入师门,学得只有皮毛罢了,您能过来太好了,望您得空指点他一二。”
单秉意面色如常,一双桃花眼泛着凉薄与疏离:“修行之路漫长且艰辛,也要靠看公子的态度。”
“这自然是。”
樊义亲自领着单秉意朝宴会厅走去。
他总算能逮着人倾诉心声了。
“说来也是家门不幸,我这儿子从众星环月楼里出来之后性情大变,放着好好的青梅竹马不娶,非要迎娶一个……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
单秉意脚步慢了下来。
他对娶亲之事并无感觉,真正扯动他心弦的是那个地方。
众星环月楼。
耳边是老城主难过的声音:
“想必您也知道众星环月楼那个地方。”
“我那儿子出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听说众星环月楼每一层上都会挂着人名玉牌。”
之后的话,单秉意听着有些模糊了。
他忽然想起,那日她来寻他,特意将玉牌摘下来了。
从那之后,他的门上再没挂过牌子。
彼时他以为那是羞辱,现在想来,是她在给他自尊。
单秉意有些走神,当他回过神来,听得最后一句是——
“也不知那妖女给我儿下了什么邪术!居然让我儿喜欢一个相貌诡异的女子。”
单秉意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她不会那种邪术。”
樊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那是什么原因能让我儿变成这样?要不您帮忙看看?”
单秉意淡淡地应了一声。
城主府的婚宴十分热闹,宾客满堂,笑声不绝于耳。
新郎樊逐月一脸喜气洋洋。
能看得出他是真高兴。
大红的绣金长袍尽显贵气,抱拳感谢时,能看见他十根手指上都戴着硕大的宝石。
红的、绿的、紫的、蓝的……
待他看到单秉意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仙尊!”
与此同时,堂上宾客皆投来震惊的目光。
“天啊,是单仙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
“我听说他也被关进过众星环月楼里,是不是也被……”
“那能一样吗?单仙尊是忍辱负重!是为了苍生百姓!若没有他,这天下必将生灵涂炭啊。”
“就是就是,城主和仙尊不能相提并论,做人要心怀感恩。”
那些议论声不大不小,樊逐月听得一清二楚。
他讥讽一笑,忍住怒火,对单秉意到来的热情熄灭大半:
“感谢。”
“城主客气。”单秉意道。
忽然,人群中一道清朗的嗓音传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还是单仙尊的面子大,只需要刺出一剑,就可换回莫大的荣誉与赞美。”
此话一出,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望了过去。
只见一位青衣劲装男子懒洋洋地坐在宾客休息的椅子上,长腿抬起,搭在另一条腿的膝上,时不时晃动着。
他墨发高束,琥珀色的瞳孔带着戏谑之色。
边楽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场婚宴上碰到单秉意。
自上次四象宗出事,全宗上下发布悬赏令,捉拿唯一幸存嫌犯。
后来单秉意离开四象宗,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没过多久,宗门收到樊城送来的喜帖,派他日夜兼程赶来祝贺。
兜兜转转,居然在这又见面了。
世人一口一个仙尊叫着,但他清楚,这仙尊二字单秉意根本不配。
要不是她心甘情愿为了他入局,他这辈子都没有杀死她的机会,何来这些赞誉?
想想就烦。
什么便宜事儿都让这个姓单的占上了。
面对边楽的嘲弄,单秉意神色自若。
“是,那日也有边公子的功劳。”
边楽猝不及防地被扎了一记回旋镖。
就在此时,礼升师傅高喝——
“吉时已到。”
随着洪亮的嗓音传来,外面的锣鼓纷纷奏响。
樊义立刻将夫人接来,在上位坐好。
穿着喜服的新娘在婢女细心地搀扶下走入喜堂。
那新娘的嫁衣亦是繁复华丽,翩飞的金凤凰上,每一根羽翼嵌了细碎的灵石。
远远看去,灵光四溢。
能有钱到这般地步,非樊城城主府莫属。
但令大家最好奇的,还是新娘子。
那传言中相貌丑陋的女子身段窈窕,身姿轻薄纤细,走动间,在外袍之内露出的腰肢瞧着极为柔软婀娜。
她的手搭在婢女的手上,露出的皓腕如雪藕一般。
新娘头上盖着红绸,瞧不清面容,但乍一看确实极美。
众人皆是惊叹。
这么瞧着,也不是传说中那般丑恶。
宾客中,单秉意俊眉紧蹙。
他紧紧盯着这个身影,既惊讶又疑惑。
她……
“你也觉得像,对不对?”边楽站在一旁,双臂环胸,语气充满疑惑。
他微微眯起眼睛,试图看破那层红绸。
可那红绸太严实了,他只能看到白皙的颈项。
待新娘站定接过龙凤带,礼升这才继续高声走流程。
单秉意紧紧攥起拳头。
一叩首,拜天地。
二叩首,拜高堂。
三叩首……
就在二人对拜之时,一道蓝色的屏障骤然升起,挡在二人之间。
满堂惊愕。
单秉意指尖散发出灵力莹润的光。
他眼中带着痛苦,薄唇翕动,连声音都在颤:
“别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