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蛇头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森然可怖的大嘴里，明晃晃地少了两颗大牙，缺了的两颗大牙让它的嘴形怪异扭曲，看着竟还有些滑稽好笑。周身原本浓郁得阴气，此刻淡得可怜，丝丝缕缕地飘散着，好似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彻底吹散。
这般伤势，光是修复恐怕都得费上好一番功夫，更别提魂体受创而丢掉的修为了，这修为要想重新积攒回来，那可得大把大把地耗费时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虽说我对妖邪这类玩意儿的修炼了解得不算清楚，但就眼前这双头蛇的凄惨状况来看。我估摸着，要想完全恢复修为，怎么也得花个几十年的功夫了。
那双头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畏畏缩缩地往后退，每挪动一步都小心翼翼，直到与我拉开了四五十米的距离，才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它的两颗脑袋时不时偷瞄我几眼，身子还止不住地颤抖，显然是被揍怕了，生怕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再赏它一顿暴打。
常天这边，似乎也没了继续缠斗的兴致，想来也是，占用我的身体本就有时间限制。就我这小身板，顶多也就支撑他十分钟上身，一旦超时，损耗的可是我的寿命。就我刚才那通打斗，时间已经过去不少，照这激烈程度，就常天那不要命的打法，他说我最多撑十分钟，我感觉能撑五分钟都算多的了。每多撑一秒，我都感觉生命在倒计时，心里不禁有些发慌，盼着他赶紧完事离开。
就刚才踹蛇头那几下，劲道大得吓人，换做寻常人上去踢这几脚，腿骨保准 “咔嚓” 一声，直接骨折。常天没管我心里这些嘀咕，眼睛直勾勾盯着远处的双头蛇，舌尖探出，像灵动的蛇信子一般，在空中轻轻摆动，紧接着身形一晃，朝着双头蛇大步流星地迈了过去。说是 “迈过去”，一点不夸张，一步跨出，好似直接跨越了数米距离，速度快得离谱，就和道家里的缩地成寸一样，我都没瞧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觉眼前一花，人就已经蹿出去老远。
那双头蛇原本就被揍得胆战心惊，见常天朝着他快速逼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慌慌张张地扭动身躯，拼命往后退，扬起大片尘土，它那两颗脑袋甩得好似拨浪鼓。一边仓皇后退，一边磕磕绊绊地口吐人言，：“打不过，打不过，不打了，不打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此刻它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凶狠，活脱脱就是个被揍怕了的怂包。
常天却对它的求饶置若罔闻，脚下步伐不停，速度丝毫不减，依旧朝它逼近。每一步落下，都好似踩在双头蛇的神经上，让它愈发慌乱。双头蛇被吓得彻底没了章法，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疯狂扭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四处乱窜，沿途撞断了不少树枝，带起一片狼藉。边跑还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我认输，不打了，我错啦！” 那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四周。
即便双头蛇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拼命逃窜，可在常天面前，依旧不够看。它那看似迅猛的逃窜速度，和常天一比，就成了慢悠悠的蠕动。常天如鬼魅一般，眨眼间便拉近了与双头蛇的距离，轻易追上了它。
追上之后，哪还会有什么好果子给它吃，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又是一顿毫不留情的单方面暴揍。双头蛇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声声惨叫。眼瞅着它那庞大的身躯越发虚幻，就要化作一阵黑烟溜之大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常天反应奇快，猛地朝着那团即将成形的黑烟伸手一抓，竟好似穿透了迷雾一般，精准无比地从中拽出一条两米来长的缩小版双头蛇。此刻这小蛇还在常天手里疯狂扭动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铁钳般的手掌。
这两米来长的双头蛇，和刚刚那威风八面、体型硕大的家伙相比，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显然，这就是它的魂体无疑了。常天的手好似一把铁钳，死死掐住双头蛇的两个脖颈，只要稍稍发力，就能将它脆弱的脖颈拧断。
双头蛇彻底慌了神，两颗小脑袋拼命摇晃，嘴里求饶的话语一股脑往外冒：“大爷饶命啊！我认输了，我愿意做您的奴仆，绝不敢再有二心！我可以对天立誓，求您高抬贵手，别杀我啊！” 它眼里满是哀求，身子抖得像筛糠，再也没了先前半点凶狠的样子。
常天听闻这话，掐着双头蛇脖子的手劲儿松了几分，面上露出些许犹豫之色。我在一旁可是心急如焚，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这都啥时候了，还磨磨蹭蹭的！赶紧动手捏死它，然后麻溜地离开我的身体啊！眼瞅着马上就要到十分钟了，我还指望着能多活几年呢。
这双头蛇刚才那些阴狠狡诈的手段还历历在目呢，它说要做奴仆，这话你也信啊？鬼才信好不好！说不定你前脚刚走，它后脚就反咬我一口，把我给吃了。我越想越急，却又不知道该咋跟这常天沟通，只能眼巴巴看着，满心焦虑，就盼着常天赶紧动手。
就在这时，脑海里冷不丁传出一个声音。虽说我和常天总共就打过那么一回照面，可这声音，我一听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常天的声音，透着股冰冰凉的、毫无温度的劲儿，辨识度极高。常天悠悠地跟我说道：“妖一旦以灵魂立誓，那便是板上钉钉，绝无反悔的可能。和人类随口起誓不同，它们要是违背了誓言，下场只有一个，魂飞魄散。”
我一听这话，顿时尴尬起来，心里一阵抓狂：合着我刚才那些碎碎念，他全听了个一清二楚啊！刚刚还在心里数落他呢，这不是等于当着他的面说他么，这会儿只觉得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
常天却好似没察觉到我的窘迫，语气依旧平淡，继续给我解释道：“妖立誓，靠的是灵魂起誓。而人类立誓，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哪怕过后违背了，也不会有什么实质的惩罚。所以，这妖一旦立了誓，可信度远比人类的口头誓言要高得多。” 经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大致有了底。这么说来，要是这双头蛇发誓做我的奴仆，那可就是真的做我奴仆听我差遣了呗。这往后要是再碰上什么邪祟，身边好歹能多个帮手，相当于凭空多了个厉害的小弟，想想还真不错。虽说它之前把我吓得够呛，手段也阴险得很，但要是能为我所用，那些旧账似乎也能暂且搁下。这么一盘算，我觉得这双头蛇还有点利用价值，杀掉的话确实可惜。
我在心底打定了主意，心里想着 “那就让他做我的奴仆吧，以后还能多个小弟”。我知道常天可以听到我的心里话，常天没再多言语，直接对着双头蛇发号施令：“你现在立誓吧，我可以饶你一命。”
双头蛇听闻此言，两颗脑袋瞬间扬起，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没想到自己的小命还能保住，而我竟然能在一条蛇的眼中看到这些情感来。也是，毕竟它是修炼了好些年的精怪，早就开启了灵智。不像我家院子里的那些仙家，修炼时间尚短，眼神里总是怯生生、木愣愣的，全然没这般复杂的情绪流露。
双头蛇一听，忙不迭地点着两颗脑袋，激动的说道：“我发誓，我发誓！我愿以灵魂起誓，从此成为这位大人的忠实奴仆，谨遵吩咐，绝无二话，要是敢有半分违背，定叫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说罢，它的身子还微微弓起，做出一副臣服的姿态，两颗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常天，哦不，盯着此刻被常天附身的我，生怕我们临时变卦。
随着誓言的发完，双头蛇的魂体愈发透亮，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从它体内缓缓渗出。光芒回缩之时，猛地钻进双头蛇的额头，
随着那幽蓝色光芒利落钻进双头蛇的额头，刹那间，我浑身猛地一震，一股奇异又冰冷的感觉顺着神经末梢攀爬了上来，直抵灵魂深处。
我分明能感知到双头蛇的存在了，并非简单的知晓方位，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联结。它的恐惧、敬畏，丝丝缕缕地顺着这无形纽带传过来，好似我多了一套感知系统。那双头蛇此时两颗脑袋紧紧贴在一起，身子蜷成更小的一团，讨好之意尽显。看来这是誓言生效了，没想到还有这般奇异的效果。
常天沉默片刻，确认这誓言没什么纰漏后，手上劲道彻底松了，把双头蛇往地上一扔，口吻平淡，轻声说道：“行了。”
双头蛇一落地，立马又将身躯盘起，两颗脑袋此起彼伏地磕着地面，感激涕零道：“多谢主人饶命，多谢主人饶命！往后我双头老爷这条命，诶？不不不，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主人的了，水里火里，刀山油锅，但凡主人一声令下，我绝不含糊！”
这家伙还差点继续自称老爷，发现不对后立马改口。常天继续说道：“往后若是再敢犯浑，你清楚下场。”
双头蛇听了，吓得一哆嗦，赶忙回应：“不敢不敢！之前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主人。如今既已立誓，我定洗心革面，重新做蛇！” 它边说，还边悄悄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常天微微颔首，见事情已处理妥当，下一秒，我便感觉身体猛地一沉，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抽离。转瞬之间，身体的操控权就回到了我自己手里。这交接来得太过突然，毫无预兆，前一刻我还处于彻底放松的状态，全靠常天撑着身体，此刻突然接手，我压根没来得及做丝毫准备，双腿瞬间发软，不受控制地打晃，差点一个踉跄直接瘫坐到地上。我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站稳后，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常天也真是的，走就走呗，好歹提前吱一声啊，这么猛地一撤，差点没把我摔个狗啃泥。
我这会儿真是难受得要死，常天从我身体里一撤出去，那种疲惫感和酸痛感就跟潮水似的，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浑身像是被一群人围殴过一样，又酸又疼。我只能咬着牙强撑着，生怕在这双头蛇面前露了怯。
我试着轻轻活动了下右脚，心里满是担心，刚刚常天就是用这只脚踢那双头蛇的，就怕它给踢骨折了。好在，动起来虽然有点刺痛，但骨头没啥问题，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仙家上身的时候，主导行动的基本都是靠仙家的本事，咱这凡人的身子骨，不过是个 “临时容器”。就像那些弟马请仙家上身办事，上身时仙家会讨要烟酒吃食，明明是借着弟马的嘴喝下去、抽进去的，可等仙家一走，那些烟酒的滋味、饱腹感啥的，统统都跟着消失了，就跟没碰过一样，仙家在离体时会带走这些东西。
我刚刚和双头蛇过招，全靠常天发力，要真是凭我自己这肉身去踢打，就那双头蛇那蛮力，我这脚骨折都是轻的，说不定整条腿都得废了。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不过好在有常天帮忙，总算是涉险过关，只是这一身的疲惫酸痛，也不知道睡一觉能不能恢复。
看来这常天所言非虚，我的这副身子骨确实经不住它长时间附身。就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像被拆了又重装过一遍，比起生病发烧时的肌肉酸痛，不知道强烈了多少倍，每动一下，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狠狠扎刺。
可眼下这情形，即便疼得眼眶都泛出泪花，我也得咬牙死撑。这还没回到家，总不能瘫在这儿吧。
我抬眼看向眼前温顺趴着的双头蛇，还有些尴尬。
看着眼前这新收的小弟，我一时间犯了难，也不知道该说些啥，挠挠头，憋出一句话：“你的本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