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丨针尖舞
在四十三枚监视摄像的视野死角中，安终毫无来由地问她：
“……我现在正因为一件事情摇摆不定。说实话，在其中自保不难，任何选择都没什么限制，但我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是怎样的。”
在那样的表情附近，秋千似乎也没有那么有趣，娱乐活动一共持续不到2分钟就结束了，现在白落堤正在回去的路上。
她下意识地减小了步频，从略微领先的身位变成并肩而行，同时偏过了头去：
“是……”
忽然掌管大拇指的肌束传来一阵感觉，引导话题继续的问句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原来是安终掐在自己的虎口（大拇指与食指的交界处）所致：
「唉？」
白落堤感到些许疑惑，可一从视野的余光中见到其步伐、面向、甚至呼吸都保持着平稳，同时紧闭嘴巴，立即变理解现在是处于「被监视」的状况，学着他的样子伪装起来。
过报亭，进成华大道。仰赖公共交通的电力需求，这里的空隙有好几个：
“死气正在逐渐盖过人意，这里的运转不平衡了……如果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往后的生活质量怕是会下降得厉害。”
同时白落堤的手心感觉到连续两次用力，区别于之前单次用力的「缄默」表示，她猜测此为「允许说话」：
“你有治疗流行病的能力嘛？”
安终依然保持伪装姿态，但并不掩饰嘴巴的动作，看来此地也存在监视摄像，只不过距离够远，清晰度也足够破坏信息密度，达到无法解码出唇语的地步：
“说是「治疗」，使用「恢复」一词也许更为贴切些。经过许多次的验证，我已经能确信「幻影」创造的物质与常规没有什么不同，它们一样是永恒不灭的，因此实际上，我可以「换掉」那些受损的肺。”
他们身侧便是十字路口，那里的行人几乎没有，一辆拉货的黄色小皮卡正在等待绿灯，没猜错的话货物有近一半都是腌豆橛子：
“那么，为什么不去呢？”
在白落堤心里，安终的形象不高大，不伟岸，犹如变形虫那样似乎时时刻刻都变成新的模样。是什么能让他感到顾虑？
手心里传来拇指指甲的戳痛，人行道的小绿人灯已经亮了：
「安全的地方，也有许多。在家里，小巷的角落，都可以说呀……是有什么必要性……或者？」
名为【认知阻碍】，但在其手里更多地用于影响光线的魔法悄然发动，投影在白落堤的视网膜上，在她眼中形成一段字句：
【没人比我更明白自己了：如果拖延下去，那大约要等上一万亿年。我得赶紧做出决定才行】
字幕呈现于远处的一条斑马线上，她的脑袋不自觉跟随角度，向下倾了些许，那些字迹便在一瞬间消失。同时手心中传来一次掐痛：
「你还没有告诉我不能解决疫病的原因……」
她怀疑安终是能够读心的，顺带在心中说了好几句试探的语句，然而那些内容犹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任何回应。好吧，毕竟这是毫无逻辑与证明的妄念。
过对侧站牌，此处又有一瞬的喘息狭缝：
“可这场疾病是有用的，被人注视。凡触碰，必留痕，而我必须亲临现场才能做出匹配的肺，禁绝排异反应。”
用破损的元件反推出完好状态的大致样貌不难，现存的造影图像则不行，它们的信息密度都太低了，有太多失败的诱因，甚至有加速病情或导致当场死亡的可能性。
站牌的遮挡只是一瞬间，手心没传来新的掐痛感，白落堤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好再往前就有一片茂盛的树林，虽然是从旁边路过 ，但应该也能……
单次掐痛？
她感到有些意外，压制住交流的欲望，保持伪装姿态继续向前。不多时，在白落堤的边际视野中，一个小巧的东西自侧上方飞过：
「无人机！？怎么能够这样！太不讲理了……我还以为论性能方面可以稍微追赶一下他。果然‘子机’完全是游戏bUG一样的存在，那么好用的东西倒是分我一个啊~」
她的幻想注定要落空。因为周遭的天气情况，至少在三百米以内，确实是没有任何一机处于可用状态……
倏然快速连续的拇指戳刺触感自手心里传达过来。白落堤的眼睛以很快的速度刷过周边：
伯利亚餐厅虽说主打更北方国度的菜肴，在这里开店大概也受到管制与监督，监视器不可信；夹在三家相似定位店铺中央的便利店，以常规功能性计，内部会有两个，外部仅有一个照看门户……（瞄了一眼）玻璃墙上都贴满了厚厚一层告示，并且也没在营业，不必考虑内部摄像头偶然拍到外界的情况，只计算一个夹角就可以；「田园」店就味道而言，哪怕不是伯利亚主题，也大致是风味餐厅，虽然装潢上不太像，角度很好算……
她用一瞬的时光测算，空余的可操作空间，原来也只不过区区几秒而已。
那么就让寒风狠狠地灌进胸膛里，以抵消说话造成的空气量损失与不足好了：
“要抛个硬币嘛？”
详细地设定目标的时间……来不及，仅是知道方才采买食材使用了真钞。还好，这一点细节并不需要双方都知道。
下一个瞬间，她提升了敏锐度与观察力的眼睛，捕捉到同伴一个稍微张开嘴巴的动作，虽然没有发出声音：
「下颌骨动作占主要比重，嘴唇的移动度几乎没有……」
那个唇语是，「好」。
一枚硬币被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正面是横纹撰写的「壹」，占据几乎全部的面积，把花纹都挤在角落里。
完全像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把玩后塞入裤兜的动作出现了些许差错，解释成「手指头被寒气冻得不太灵活」想必有很大概率能够博得信任。
它翻滚着坠落在了面包石路面上，呈现银白色的千万瓣繁花：
“也许该再投一次……”
安终的语音刚刚发出便被自己中止，他意识到答案早就已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