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丨燃起魂灵的火光
「精神」当然不能,也当然无法,总是紧绷着的。
安终的脑子里划过这么一句,影影绰绰的半透明暗色当即便生成在「垂落光」的领域里,汲取「热变动抗拒」术式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动能……
“清除冗余量及其前后缀内容,现在重新读写日志:
“此为0197年12月28日的凌晨,虽说为解决先前问题作出了卓绝且艰苦的努力,可目前的情况没有改良,只是转化为另一方面——原本可以确认的「坐标」经过数小时跋涉,脚步的误差已经堆积起来,因为方向性愈加不可靠这样的原因已然失去了;但相对的,太阳正在升起,基于「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标识基本盘,大概可以知道该时代所认可的指向。”
他自以为那些念诵只在内心响起,可在不经意间却是以唇齿复述出第二遍,甚至触发了提前预备好的魔法,空中浮灰慢慢聚拢成余烬,而后化为片状的焦炭,拼合成漆黑的页纸,逐渐转化为黄色,一只有卡通兔子的晶蓝色酸性笔忠实地记录以下内容:
【留下了那么多烂摊子,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打理干净……爱德莉亚·L·梁现在应该找到下一任宿体了吧?那种寄生藤蔓的结构寿数最多只有几年,希望你的后嗣也有口胡的天分,这样好歹我不会太无聊。
【现在是叫做「治愈树人」事件,超规格的武装运用确实有极少量,毕竟当时的情况下,神志不清和痛心疾首一半一半,没有端出强子炮就已经……嘛,那样大概就没法被草率又干净地解决掉,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捕捉的吧。这种结局,我可完全不能接受】
【A类模拟测算第737次重构,需要提上日程。这种需求精密度的事务,越是拖得久,从中获取有用情报的难度也就越大】
不知不觉间安终的身畔已经写满了一整张纸,相当浪费材料的通用页面格式在此刻发力了。脑干右后方的基底球忽然疼痛起来,以此唤回的些许神志令其注意到它,遂回转着头颅望向四近,可惜没有找到墙壁:
“这算什么?任务清单嘛……看样子我的困倦确实来到相当深重的地步。”
脊梁在这片暖洋洋的气流中一下子挺直了,虽然这种物理刺激带来的清醒注定不能长久,却足够施展一项术式:
「扩大你的好奇心。这里方圆百米之内俱是空无一人的,你喜欢什么也不为过,全部想要探索试图了解的事物,都放进待办栏目吧!」
随着视锥不再感光,听觉的代偿开始生效,感知能力一圈圈扩散开来的同时,也证明了安终的猜想:子机在这样的雪地中完全不能存活,用以作为路线标识保证走直路什么的根本就是异想天开!还好从一开始就没这么做……只是曾经埋下的其他祸患开始被发掘出来:
“走过的路上,融雪后留下了拖尾的痕迹。重整平地的术式没有生效,从什么时候开始坏掉的?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呐~”
不过「熵」类探查并未出现警报,也即还没有谁从这片大地的皮外伤口上发现自己的足迹,还有补救的机会……好麻烦,真想直接抛下这些繁杂的事务飞到空中去!
——这样一来「保持清醒」的最终需求应该算满足了吧?
太阳将密布的云短暂地烧成金红色,奢靡地放浪它巨大的光热——聚变反应,目前所知可常规利用项目中最接近于「无尽能源」的造物——逐渐照见地表,于是雪面上激昂起致盲的亮光。似乎在这份伟力之下,他付出代价支撑的小小光幕显得有些可笑了: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
在消散与存在间苟活的扭曲阴影被这铺天盖地的光亮压倒、瓦解、崩溃四散,紫外线在安终裸露的皮肤上灼出伤痕,最大的一处有半个指甲盖的面积,其上皮肤蜷曲,燃烧的血肉爬着流火的虫,和夜晚点燃的纸巾很像。
“安!”
白落堤注意到他的惨状,试图以身躯遮蔽阳光,然而设定中她怎么样也不可能高过对方。安终不肯屈膝,也没在衣服上增加帽子,仿佛忽然患上无痛症,任凭烧蚀在鼻尖蔓延:
“给我蹲下!”
她用最外层的袄子套住安终的脑壳,将双手也塞进其中。太阳的威势在此期间又壮大了些许,不过仅仅是透过拉链的那么一点点亮度的话……
“你是困得糊涂了嘛?!赶快用上随便哪个能抵抗阳光的术式啊,要是选择困难症的话,那就直接拿第一个想到的来用。不要只是看着呐……我很有些好奇以前我和你认识之前,这些都是谁来负责的。话说我算是某种替身吗?因为你好像对体型外貌之类的设定方面格外强势。”
一次性问询的事项太多,反而叫人不知道该先去回答哪个比较好。他的感知力四散在外侧,直到外界冰天雪地的境况下,无疑增生出几分对温暖的眷恋来,现如今被笼络进入衣服,遮光与紧缩感伴随呼吸不畅,竟是造就更加美好的假象:
“……在做什么?我不记得你是守旧派呐……省略咏唱的途径,也可以用吧?并不一定非得刻画符文,而且干嘛在我的肚子上!?这么多没见过的连笔……所谓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么?”
似是在观察符文回路?白落堤感到迫使自己羽绒服变形的因素正在挪动或转动着,至此连绵的轻微剐蹭好像正在打开某道难以察觉的开关,有如强有力的大手伸进胸膛,哪怕多次碰壁后逐渐冷却的心脏,也变得逐渐活络起来:
“白落堤,我「看见」了巨大的思考气息。它的频谱低于红线,强度却异常高,我刚刚用等比公式计算了距离,他分明已经死了,却好像哪怕燃尽全部的魂灵都像弄清一个答案,将思考的气息传达到这么远……”
她不知道什么是「思考」的气味,但白落堤自声音中听到了他的悲伤。情绪貌似能够传染,自遥远的地方带给了安终,藉由安终又留给了白落堤:
“也许那是一位学者?”语气悄悄变得温柔。
“越过密勒河,G10标准道路上。最为在意的难题还未解决,最为要紧的事务还未安排,却在面包车里孤零零地死去……这样的结局,我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