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贾蓉仍是在可卿灵前演完了戏,便奔着后院里去。
一路鬼鬼祟祟,左顾右盼,眼见四下无人,便转到一处屋子,轻轻敲开了门,一进去,先不说话,径自把屋内那人搂在怀里,两手上下乱摸一气,口中笑嘻嘻道:
“好姨娘,你可想死我了。”
那女子略微挣扎,便由得他去,口中笑骂道:
“好个蓉小子,还不快松开些,仔细我骂你几句好听的。
我原道你是个大家公子哥儿,每日里也是念书识礼的,如今瞧着,怎么连个体统也没有。
你媳妇儿才死了,你就往你老子姨娘房里钻,若被你老子知道,折了你的腿去。”
原来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贾珍前些日子新纳的妾室文花,原是外头唱曲的,因长得好,便被贾珍接进来,也不知何时,却又与贾蓉混在一处。
贾蓉听着这话,手上却愈发使了力气,调笑道:
“只要姨娘疼我,便是父亲要折了我的腿,我也不怕。”
那文花被贾蓉搂在怀里又摸又亲的,便有些娇喘吁吁,勉强挣开了些,眼含媚意,嗔道:
“谁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说来也是有趣,这做公公的,一心要赖儿媳妇的账,做儿子的,又对姨娘不怀好意。
如今那女人死了,我瞧着这公公,倒比你这做人丈夫的还尽心些。”
一边说,一边用手捻了颗葡萄,坐在床边上,笑盈盈得勾贾蓉过来。
贾蓉猴急得先脱了衣裳,只留一条绸裤,跪趴在地上,一路从桌边膝行至文花跟前,把头搁在文花膝上,语气急促道:
“那贱人的丧事,谁爱急就急去,不去说她,这时候说起来实在晦气,姨娘岂不胜过她千百倍。总归再有两天,送去铁槛寺就完了。”
张口便将那葡萄叼了去,又把头埋在文花大腿上乱拱一气。
文花也笑得花枝乱颤,贾蓉手上一使劲,便把文花掀在床上,旋即自己也急不可耐得爬上去...
王熙凤自得了贾珍请托,又是可卿的丧事,也是尽心竭力,她本是个爱揽事弄权的,又有意在下人面前立一立威信,因此事无巨细,桩桩件件安排妥当,一人兼着两府里的事,竟无一样错漏。
她自小是个决断分明的性子,又经了这一桩大事,眼见行事愈发历练老成起来,旁人见了,果然无不夸赞。
转眼到了八月初,停灵之日渐满,凤姐儿又预备着送灵之事,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主子都要跟出城去,况且还有不少勋亲故旧,也有一遭礼数,行走坐卧的,不知有多少事。
又撞上缮国公诰命亡故,西宁郡王妃过寿,镇国公家添丁。
桩桩件件挤在一块,王熙凤虽忙得饭都来不及吃,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掰开作两人来使,却也乐在其中,日夜不暇。
先在心中过了一遍,可卿所知府中诸事,她自然也门清,便将东府里的婆子丫鬟聚拢起来,意欲先预备着,免得事到临头忙乱。
正撞见有个婆子睡迟了,凤姐儿二话不说,先叫人拿了打一通板子,唬得众人战战兢兢:
“大嫂子生病,因而托了我来行事,我原不是这东府里的人,也不知道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仔细可别错到我跟前来,否则,可别怪我没个好性儿。”
众人素知凤姐儿是个有名的烈货,又见她这般厉害,无不唯唯诺诺,只在心中暗骂不已:
怪道西府里的人都说她是个脸酸心硬,不认人的。如今瞧着,可不就是个母夜叉!
凤姐见众人无不垂首听训,自觉威重令行,十分得意,便将茶饭衣用,连着痰盂扫帚,一草一苗,悉数分派妥当,又定了每日里上值下值的时辰,入了夜,自己还要在巡查一遍。
至八月初五。
凤姐心知今儿人必是不少,寅时正便与平儿起来梳洗,随意吃了两块糕点,便开始忙碌起来,分发对牌,料理诸事。
过了卯时,便有送殡的亲友故旧来登门,林思衡来得也早,略搭搭手,却见除了前些日子来过的八公一脉之外,连同顺德一系竟也来了不少,眼见着比前些日子设祭来得还多些,除了前些日子来过的史鼎等四人,还有:
平原侯府二等男,蒋子宁;
定城侯府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
襄阳侯府二等男,戚建辉;
景田侯府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
再有锦乡伯世子韩奇,神武将军府冯紫英,还有陈也俊,卫若兰等王孙公子,连着南安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也都来送。
队伍一路排开三四里远,浩浩荡荡,打从皇城前大街过。
此番排场,不说只是个恭人,便是王妃,也都显得逾矩了些。
林思衡眼见着这来来往往的各大军头勋贵,暗自叹了口气,若是换作他是皇帝,只怕也要忍不住冲贾家动手了。
贾政眼见这般声势,莫名有些惊惧,对贾赦道:
“虽是亲朋故旧们一番好意,只是太逾越了些。”
贾赦只道是旁人都看得贾府的面子,连顺德功臣都来了许多,愈发志得意满,不耐道:
“不过都是些老亲,原是人家一番心意,又有什么逾不逾越的,咱们只管记在心里,念他们的好就是了,往后常来往。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本就是要相互扶持。”
队伍沿街而行,一路彩棚高搭,设席张筵,鼓乐弹唱,俱是各家路祭,正以四王为首,按着官职地位高低,竟一路绵延出城去。
城中这般动静,自然早有人报到崇宁帝耳朵里。
当日乾清宫中,摔碎了两块价比千金的徽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