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闻言,脸色黑如锅底,咬着牙,再顾不得许多,领着贾蔷冲进去,就把焦大往外头拖,焦大自然连连挣扎起来,口中仍嚷着那些含含糊糊,不干不净的话。
贾蓉听得咬牙切齿,贾蔷听得心惊胆战,两人赶忙对着这老人一通拳打脚踢,他两个正值壮年,焦大又如何还能是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得歪倒在地,又挨了两脚,趴在地上直哼哼。
贾蓉见他住了嘴,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与贾蔷两个,将焦大拖出去,径自从台阶上扔下去,幸得台阶不高,只不过几层,倒没要了焦大的命去。
贾蓉仍不解气,又往焦大脸上吐了口唾沫,斥责道:
“凭你再有什么功劳,这些年府里给你养老,也早该抵了干净,你若是个明白事理的,不说谢着府里,也不该再胡乱添乱,似你这等糊涂东西,也敢说要去见太爷?”
说着又把赖升喊过来,专门指着焦大,吩咐不准再叫他来祠堂,随即打发人将焦大拉走。
等赖升带着人走了,贾蓉方才略放下心来,见祠堂门还开着,又近前几步,准备把门带上。
不曾想一抬头,正望见堂前悬挂的初代宁国公贾演的画像,惟妙惟肖,似乎正盯着他看。贾蓉心脏险些漏跳一拍,赶忙低下头来,不敢直视画像。
这一低头,又正看见他老子贾珍的牌位:故宁国公府嫡重孙,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之灵位。
贾蓉愈发心惊胆战起来,神情有些惶恐,用力将祠堂大门一把拉上,发出老大响动来。
贾蔷见了结了事情,不敢再多留于此,赶忙也告辞离开。
贾蓉喘了两口粗气,渐渐平缓下来,强迫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本欲再去寻偕鸾佩凤玩乐,方走了几步,却又扭过头来,咬了咬牙,径自往尤氏院里行去。
才到院口,银蝶儿跟炒豆儿两个已迎上来,忙道:
“给老爷请安,太夫人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早已吩咐过了,叫老爷不必过去请安,仔细过了病气去。”
贾蓉便笑道:
“既是太夫人身子不适,我更该过去瞧瞧,才是我的孝顺。”
说着就要抬脚往里进,银蝶儿忙道:
“太夫人老早吩咐下来,也是怕老爷过了病,到时候耽搁了府里的事情,老爷执意要去,虽是一片孝心,只怕好心办了坏事,也是不美,若是再传扬开来,岂不更叫太夫人不安?”
贾蓉闻言,只得作罢,往院子里头看了一眼,方才带着些冷笑道:
“既如此,你们好生伺候着,若太夫人有什么吩咐,你们也只管来报我。”
两人连忙应了,贾蓉方才转身就走,琢磨着再去何处耍乐。
尤氏早在贾蓉来时便已听着动静,听见银蝶儿和炒豆儿两个将贾蓉拦住,方才舒了口气。
她不会那些争权夺利的手段,没过多少日子,这宁国府就已是贾蓉说了算了,自贾蓉与偕鸾配凤之事叫她得知,尤氏从那以后,就对贾蓉避而不见,每日只躲在院子里礼佛诵经,消磨时光。
可怜她刚到三十来岁的年纪,早早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夫人”,若单说这个,倒都跟贾母一个位数了,只是若论地位权利,却又差的太多,膝下又无子嗣,尤氏每每念及此事,也不知自己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自处。
贾蓉既在尤氏这里吃了闭门羹,倒也不强求,随意又去找了他老子生前用的女人,当然,如今也是他的女人了,自去继续高乐受用起来。
自贾珍死后,尤氏避而不见,偌大的宁国府成了贾蓉的一言堂,虽是连着两年两回丧事,渐渐将宁国府里的库房掏空大半,贾蓉也并不在意。
本着报复的心思,没用多长时间,贾珍生前的那些女子,不论姿色美丑,便都被贾蓉使手段弄到自己床上来,若不是贾珍生前受用过的,贾蓉反倒提不起心思来,如此没到一个月的功夫,竟只剩下一个尤氏。
偏偏若论起颜色里,又要属尤氏最佳,因而总叫贾蓉惦记着。
贾蓉自得手以后,才坐稳了位置,便担忧着那张写给民丰楼掌柜的文书,专程找上门去,索要了两回,掌柜的只是连连推拒不给。
又很是使了些威逼利诱的手段,皆不奏效,再暗中指使了些打手,发起狠来,准备要叫那刁掌柜吃些苦头,必是要取回那文书来,不料那些打手得了银子,竟迟迟没个动静,贾蓉找了两回,人竟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此倒叫贾蓉心虚起来,恰好林思衡打了胜仗的消息又传回来,贾蓉思来想去,竟不敢再胡乱动作,一时也只盼着能相安无事。
如此过了许久,果然不见那刁掌柜抖落出那张文书来,贾蓉才渐渐放松下来,只道这事已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人查。
因而每日里只管在府上作威作福,饮酒作乐,旁事皆丢给贾蔷等人打理,又兼着心中藏着事情,日日担忧警觉,脾气也渐渐暴躁起来,对下人稍有不顺意,即动辄打骂。
如此不到一年光景,瞧着竟比贾珍还不如了。
今日又有了祠堂一桩事,贾蓉虽深恨焦大不死,只是见焦大本也没多少日子活头了,况且焦大有功,在府里也是人尽皆知的事,贾蓉也怕真胡乱打死了,要失了人心。
见他已挨了一顿好打,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想想倒也作罢,只等着焦大自己赶紧病死才好。
如此便先将祠堂一事抛在脑后,也懒得再往焦大身上花心思,继续过起每日里揽着美妾丫鬟,调情嬉戏的美好日子。
焦大挨了那一顿痛打,只觉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被那些下人一路拖回马房里,随手往床板上一扔,那些下人还嘲笑道:
“焦大,你好歹也管管你自己那张嘴巴,何苦总惹得老爷跟蔷大爷不高兴,这回只是挨了顿打,要是再有下回,咱们哥几个,只怕就要直接把你拖到外头乱葬岗去了。”
“嗐,你跟他说这么有什么用?咱们虽是一片好心,可也得他听得进去才行。
成天指望那点功劳,整日在府里骂这个骂那个的。咱们在府里,每日里在主子们跟前服侍着,要说起来,谁还能没点功劳?不过是不显着罢了。只他每日里四处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两个下人叽叽歪歪一阵,不阴不阳的说着些怪话,焦大脾气本就不好,素来在府上是没个好人缘的,如今见他又挨了打,自然也难免再受几句嘲讽。
焦大并不言语,压根也没听进去他们说的什么,只一边痛的直哼哼,一边脑子里胡乱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