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洗漱后,任声晚躺在床上,如获新生。
【情绪检测程序持续运行中......】
【数据已刷新】
【无聊指数+1%,当前无聊指数44%】
任声晚将意识沉入脑海中,无奈道:“我总不能每天都抱着「他」睡觉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实际上,任声晚自己根本就没有丝毫睡意。
他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仿佛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过了半晌,见他没动静,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小幽轻盈地从他的耳轮上飞了出来,并迅速恢复成了那个可爱的圆球形状,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机器表面浮现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眨巴着好奇地开口问道:“主人,您在想什么?”
听到小幽的询问,任声晚稍稍回过神来,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
然而,小幽显然并不相信这个答案。
它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任声晚看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嘻嘻地说道:“您不会是猫瘾犯了吧?”
任声晚闻言,不由得瞪了小幽一眼,“小幽,「讽刺」这种表达方式,你现在用的越来越娴熟了。”
小幽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机器表现浮现出一个表情:ΘдΘ
片刻后,它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主人,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任声晚不假思索道:“那就别问。”
小幽:“哦。”
一人一机器相顾无言,陷入了短暂的沈默中。
须臾,小幽再度开口:“主人,我想了想,我还是想问。因为这对我的学习很重要。”
任声晚双手枕于脑后,目光看向漂浮在眼前那仅有拳头大小的机器,神色淡然,说道:“那你问吧。”
“您在想莫爻吗?”
任声晚微微挑眉,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最近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经常发呆,就像刚才一样。
您以前虽然也不爱笑,但也很少发呆的。
我统计过,以前您的笑容平均每天0.3次,这几天平均每天2.1次,并且每一次出现都跟莫爻有关。
此外,您在这几天内出现多次心率超过 140 次 \/ 分钟的情况,其中最高的一次达到了180次\/分钟,每一次的变化也都有莫爻在场。”
任声晚闻言,猛地一怔,未曾料到自己的这些细微情绪变化,竟会以数据化的形式被清晰呈现。
那种感觉,就好似自己满心忐忑、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隐秘心思,刹那间被无情剥落,赤裸裸地暴露在日光之下。
实在难免窘迫。
“你统计这个干什么?”任声晚没好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
小幽:“主人,研究人类情感,我也不能只靠历史材料,自己观察的数据会更真实。而且,您......比一般人复杂,是绝佳的观察对象。”
“小幽,你本事大了,居然拿我当研究素材了?”
“(⊙o⊙)…主人,我也想自己实践来着。可您之前不让我……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自己来。”
“哦?”说到这,任声晚挑了挑眉好奇问道,“这次,你又打算用谁的照片?”
“我可以把您和莫爻的特征各取一半,合成一张照片,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来了。”
任声晚看着半空中一脸认真的小机器,突然笑了笑,说道:“小幽,要不我让玄烨出来跟你聊?”
这一瞬间,小幽有些共情莫爻了。
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之前看到任声晚笑的时候,莫爻就警铃大作。
“⊙o⊙......不必了主人,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能也不是很好,我再想想。”
“算了!”任声晚抽出枕在脑后有些发麻的手,而后接着道,“其实......我好像也没有刻意想他,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便戛然而止,小幽疑惑道:“只是什么?”
他倒真的没有刻意去想莫爻,只是那个心脏砰砰直跳的感觉,很让人回味。
每每回味时,却又总觉得不够劲。
任声晚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小幽,接吻是什么感觉?”
“啊?这......主人,我只是个机器啊!不过,我可以为您检索,稍等......”
小幽的最强大脑检索地相当快,任声晚还没来得及反应,它便已经有了答案。
“主人,接吻有以下感觉。首先是生理上的感觉,诸如: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身体发软......”
任声晚急声道:“打住。”
他不是真的想要让小幽告诉他接吻是什么感觉。
只是上一次唇额的意外触碰像是把钥匙,给他打开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心慌的同时,也充满了兴奋和渴望。
这种兴奋和渴望,确如小幽说的那样,会上瘾。
一旦迈入了这个世界的大门,就会忍不住想要进去探索更多。
说到底,任声晚还是个年龄“1”字开头的少年人。
书上把那些情窦初开描写的绘声绘色,他自然也会好奇。
“主人,依据我的数据模型分析,您现在的状态有点类似少女怀春。”
“你换个词。”
“怦然心动。”
“书上也是这么描述的,但我难以确切形容。只是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心里痒痒的……但是,小幽,我此前的十年,连人都没有见过......”
“您是在考虑这个啊?那您看到时尽川会有这些想法吗?”
“不一样吧......”
“他不是人吗?”
任声晚:“......,小幽,你今天有点聒噪。”
“对不起,我稍后优化一下语言系统。”
任声晚没有放任自己在那些剪不断的情绪丝线中沉沦。
因为这些天在他脑海中回闪的,除了这些捉摸不透的情感以外,还有异控局公开的诡兽潮的画面。
他将意识从记忆的蛛网中一寸寸抽离。
那些粘稠的暗色丝线仍在神经末梢颤动,像被惊动的毒蛛张开的螯肢。
他索性将整片精神幕布撕开,任由异控局的档案影像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血色残阳下堆积的骸骨山丘,婴孩头颅嵌在兽齿间的定格画面,被黏液腐蚀得只剩半张的求救者面孔......
他已经不再是刚从地下室出来时,那个不关心其他人生死的任声晚了。
他有朋友,有队友。
任声晚借这些资料学习过往强者的战斗经验的同时,曾经在地下室凝结成冰的人性,正在胸腔里迸发出灼烫的刺痛。
小幽调取的资料库像一柄生锈的钢勺,不断搅动他新生的道德感。
生死簿上不记矫情。
那些小情绪,在尸山血海面前,不够看。
任声晚从莫爻那里学到了一个处事态度:遇事不决,那就先他妈不决。
所以,此行任务在身,他决定暂且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睡觉!
一月的夜里,寒气逼人,窗外隐隐约约有着雪花飘落之势。
这本应是万籁俱寂、静谧无声的时刻,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蝉鸣声响彻夜空。
吱——吱——
隔壁已然熟睡的莫爻,都不由地从这一阵声音中猛地睁开了眼。
两人隔着一道墙,同时发出了疑惑:
“不对啊,这种天气怎么会有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