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明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祁风见他吃瘪,心里升腾起莫名的快感,是仿佛托身于白刃里的那种快感。
不待谢清明开口,百里相冷然道:“今天伏魔司的严大人也在此,金光阁的张掌柜也在此,街坊四邻都在此,有个见证,不知谢大人敢不敢将昨日上山时带的护身符拿出来给我看看呢?”
谢清明的脑中轰然炸开,他很清楚护身符上做了什么手脚,那是他托金天宗的师兄特意做的手脚。
“百里相?她是个小丫头片子?师弟你放心好了,我填的这两笔神不知鬼不觉,保她不明白怎么回事。谅她也不是什么师出名门的厉害人物,这符她也是依样画葫芦画出来的,我多添一笔,少减一笔,她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呢?”
师兄自信的模样像是仍在眼前,谢清明镇定了些许,伸手入怀,递给了百里相。
百里相面色如常地接了过来,直接拆开锦囊,将里面的符纸掏了出来,看了好几眼,又放了回去。
谢清明见百里相半分愠怒都无,不像是看出来的样子,心下稍安。
“谢大人,这护身符可是各个都如这个一般?”
“自然是一样的,货是从如意阁买的,是不是一样的,百里姑娘难道不清楚吗?”
百里相不置可否,反倒回头去喊人:“宋莫浔,你去拿一个店里的护身符出来。”
宋莫浔也不知道百里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还是麻利地去了。
等宋莫浔拿了店里的护身符过来时,百里相已经从怀里又掏出一个一般无二的护身符,百里相拆开那只护身符,将锦囊递给祁风,手里捏着两张一模一样的符纸,盯着谢清明看。
谢清明心中的预感很是不好,可事已至此,他只得伸头挨这一刀。
“谢大人,你瞧仔细了,我昨夜朝贺大人要了一个护身符,正是我右手的这只,里面的符纸和你给我的,可是一样的?”
谢清明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艰难点头,“看起来,是一样的。”
“昨夜随你上山的两司官人,身上带着的护身符,里面的符纸也都是这样画的,我说的没错吧?”
谢清明明白百里相为何这样问,周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可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得草草点头,算是应付。
“宋莫浔,”百里相再次低声喊道:“你把我们店里的护身符拆开,将里面的符纸拿出来。”
宋莫浔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迅速解开锦囊的系带,将里面的符纸取出,朝着阳光展开。
“谢大人你可瞧仔细了,我们如意阁的护身符,画的是灵虚破煞符,符头是三笔。而你们昨夜带上山的护身符,所有符纸都和我们店里的不一样,画的看似是灵虚破煞符,符头却是五笔。这是何人动的手脚,谢大人可知啊?”
谢清明冷汗淋漓,心知这是百里相给他台阶下,他却不知该如何接招。
百里相知他不敢应,继续道:“三笔之意,乃三清之道,天地人,道法自然。而五笔,却暗含了天地人鬼仙之意,不但不能驱妖除魔,保人平安,反倒还会招惹群妖垂涎。如此歹毒的手笔,谢大人的除妖司内,是有内鬼啊。内鬼不除,司内不清。谢大人被奸人所害,我百里相也不能坐视不理,自然是要为谢大人拨开迷雾,指点迷津的。”
谢清明脸红耳赤,心中又恼又气,恼的是师兄居然会折戟,气的是百里相居然会真的这么有本事。
百里相又将两张符纸递给祁风,看了一眼宋莫浔,宋莫浔立刻明白,走到百里相面前,将符纸递给了她。
百里相两手将符纸抻平,朝阳映衬下,符纸中似有点点金光顺着符咒的笔画游动,又像是透着点鲜艳的血光,看着竟有几分妖邪。
“大家都看仔细了,我们如意阁的护身符,都是用特殊处理过的朱砂画的。朱砂用的是辰州砂,黄纸用的是湖州纸,高人点化,方能有如此功效,岂是一个小小的金天宗能比的?”
此言一出,不止是谢清明恼了,严裕也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怒火中烧了起来。
大燕境内,金天宗是无冕的宗门之首,虽说有个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梦宗在上,可若是金天宗自认第二,也无宗门敢认第一。
“再说这朱砂,谢大人,你们这司内暗鬼是十分的不严谨,我们用的是辰州砂,隐隐带着金光,你们这符纸上用的朱砂,却是寻常砂,赤红一片还透着黑。下次可要小心了。”话到末尾,百里相语中带着戏谑,分明是十分的瞧不起谢清明。
祁风的心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虽说他也不知究竟甜在何处,可他亲眼所见,百里相不但对谢清明冷嘲热讽,还如此的嗤之以鼻,不管他们之间有着什么秘密,他都放心了。
“劳烦谢大人回去给除妖司带句话,给符纸动手脚,还真是置脸面于不顾了,可谓是无耻至极。若是除妖司内都是这样的人,除妖司也大可关张算了。”
谢清明自知理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这么大一个脸,百里相话已至此,都知是他谢清明授意手下之人给符咒做了手脚,多添了两笔。
谢清明窘得说不出话来,严裕却是朝着百里相作揖,“严裕替除妖司谢过百里姑娘,除妖司家大业大,人员冗余。谢大人贵人事忙,一时不察,也是可能的事。今日若不是百里姑娘提醒,谢大人想必还瞒在鼓里。我今日回了伏魔司,也要开展自查,定会给陪都百姓一个交代。”
严裕这话不说还罢,一说则已,激得谢清明气得更是脸红脖子粗,厉声喝道:“严裕!”
严裕也知自己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心中喜得仿若拔得了头筹,面上却仍是恭敬,“是,严裕谨遵谢大人教诲。”
百里相将符纸揉成一团,掷在脚下,道:“谢大人不必过分自责,我知谢大人并不信我,不如,我们再下一个赌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