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
素衣少女放下挥舞着的手掌,看着摆满祭品的院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明是盛夏时分,那口气却如在寒冬腊月,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雾气。
少女心中一紧,一种异样的气氛笼罩过来,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刚刚放下的手掌下意识的攥成了拳头。
随即她就感觉周边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耳中传来似有似无的说话声,原本明媚的阳光也慢慢暗淡下来。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变化来临的那一刻,她还是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随着光线越来越暗,周围供桌上摆放的红烛在某一个瞬间,“蓬”的一下亮了起来。
在惨绿色光芒照射下,整个社伯庙悄然发生着变化,那些似有似无的声音逐渐变的清晰。
直到某一个瞬间,一道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就是今晚的主菜?”
另一道有些刺耳的声音回道:
“社伯的菜你也敢想?你真是活腻了,还不赶紧去迎客。”
少女寻声望去,一个面色惨白浮肿浑身滴着水渍的身影,正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用贪婪的目光盯着她。
另一个身影则是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推了推前者,向着庙门口走去。
少女这时才发现,眼前的庙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重新打开,外面黑洞洞的一片,也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那是鬼?!”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少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即便外表再坚强,她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会害怕,会恐惧,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很快,门外就来了第一位客人,一个肥头大耳,身材壮硕的汉子,一手提着一根镔铁棍,一手抓着一个礼盒。
那身打扮,与其说是赴宴的,倒不如说是来打架的。
“有生人?”
来人一进庙就耸了耸鼻子,随即两眼直勾勾的向着少女看来,嘴角的哈喇子直接就溜了下来。
“这是今儿的主菜?”
扶着脑袋的鬼影见他这副模样,赶紧解释道:
“别,朱爷,那位可是社伯大人的神女,动不得。”
朱爷闻言打了个响鼻,嘟囔道:
“嘁,扫兴。这社伯做的也太憋屈了,过个寿连个荤菜都没有,还不如我老朱。”
两个小鬼闻言讪讪一笑,不敢搭话,这话客人说得,他们可说不得。
朱爷落座后,客人也都陆陆续续到来。
一道、两道、三道...
几乎每一道身影进来的第一反应,都是以一种看食物的眼神,围着坐在地上的少女转上两圈。
此时的少女被吓的呆傻在原地,浑身颤抖,丝毫不敢动弹。
幸好那些妖邪被小鬼提醒之后,没有再注视着她,否则社伯尚未现身,估计她就要吓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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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妖邪落座之后,发现今日的气氛与往常完全不同。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带上了家伙事,这是往年从未发生过的事。
想到昨夜社伯送来的桃花,他们默默的对视一眼,很默契的低头喝着酒,都没有说话。
渐渐的开始有人感到不对劲,他们在院中已经坐了半天了,也没见也没见社伯出来。
他拉过身旁的小鬼问道:
“社伯大人可是有事?怎么这么许久还不见人?”
一旁的小鬼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有此一问,低着头回答道:
“社伯大人在等一位重要客人,客人未到,还请各位稍作等待。”
小鬼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侧响起“碰”的一声,他转头望去,看到五大三粗朱爷正在拍着桌子叫道:
“什么人这么大的谱?这新丰县,还有人敢让社伯大人等着他?”
伺候的小鬼陪着笑,正思考着怎么回答,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社伯曾让我给桃花仙送了一封请柬。”
说话的,正是先前去拜访陈年的那个小鬼。
他话音落地,本来有些吵闹的场面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一个个本来还在吵闹的妖邪纷纷闭上嘴,连跳的最欢的朱爷都没有说话。
在坐的没有一个是傻子,面对如此明显的激将之法,自然没人愿意出头,一个个重新回到了低头喝闷酒的状态。
直到送桃花的小鬼将院子中央的少女带到大殿门口的主位旁,才有人低声议论道:
“社伯昨日刚让我们清除了术士的桃花,今日又请他赴宴,到底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过我看那术士未必敢来。他毕竟是个生人,入了阴土受制太多。”
“他若是不敢来,我们还要一直等着他不成?!”
“等就等呗,你惹不起那术士,社伯你就能惹得起了?而且该问都问了,该说的也说了,社伯肯定不会让我们久等。”
这道声音说的没错,没过多久,社伯就一身盛装,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主位上,看了一眼座位旁的瑟瑟发抖的少女,端起酒杯笑眯眯的对台下的一众妖邪道:
“今日贱辰,劳烦各位久候,本尊深感歉意,自罚一杯,还请诸位见谅。”
他话音未落,先前还一副嚣张模样的朱爷就站出来奉承道:
“社伯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社伯大人,我等哪有机会分享这等祭祀!”
朱爷话虽然说的好听,但陈年的事,他是一句没提。
他是来蹭祭祀的,不是来给社伯当打手的。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有了朱爷打样,一个个都跟着装傻充愣,纷纷开口,对着社伯就是一顿恭维。
社伯也是鬼老成精的人物,怎么能看不出这一众妖邪所想。
他不动声色的端起第二酒,对着一众妖邪笑道:
“近日城中新来的桃花仙,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本来是想借本尊诞辰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也算是有个交情。”
“日后若是有些误会,也好说话。只是奈何桃花仙似有顾虑,迟迟未到。本尊深感惭愧。”
“朱爷说的对,既然是分享祭祀,本尊又怎能独享?来人,将祭品分了,让诸位同享,算是本尊向诸位赔罪!”
说着,社伯袖袍一甩,直接将身旁的少女卷起,重新送到了院落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