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乏术啊。”
陈年双目微微瞌,心中喃喃道:
“怪不得祖师要让我以上清法为主,看来早就算到了这一幕。”
上清法修行讲究存思、服炁,服先天一炁,养身中万神,以炁养神,与道合真。
若是养出身中万神,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如当日鹰犬搜山,凭自身法意就能化身千万,根本不虞人手问题。
“法行大道合先天,阮诀符图总是玄...”
陈年瞌目存神,《明真破妄章颂》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他自知妄念深重,心有所执,才致元神蒙尘,先天一点灵光不显。
即便是先天一炁早已炁机圆满,仍是迟迟无法点化道胎,进入第二步。
可这一步功夫就是这样,越是心急,越是不得其门。
一步之差就是天壤之别,比人与狗的差别都大。
道门的修行境界极为玄乎,内部法脉传承众多,修行法门不同,境界之分也完全不同。
相互之间几乎没有比较的可能性。
光是世人熟知的丹鼎派,就分内丹、外丹之分。
内丹一道又有钟吕派、先天派、南宗、北宗等等。
钟吕派有内丹十二科,将修行之境分为十二步。
先天派有无极图,以四位五行之说,将世人熟知的炼精化气、练气化神按日排布。
今日练气,明日化神,后日雾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金丹北宗先性后命,南宗先命后性。
光一个内丹术的法门,就如此繁复,更遑论其他。
上清的修行法门更是繁复,但无论如何,到了道胎点化这一步,也算是正式入了门了。
待到道胎演化,存思有成,能魂魄受化,形影为灵,算是小成。
其后便是养炼功夫,待到众神皆成,再以秘诀徊风混化,便是证种高尊,与道混体,其中玄妙非言象所能及。
“说来简单,其中功夫之繁复,就是说上八天八夜都说不完。”
陈年止住章颂,睁开双眼,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
同样是存思有成,上清大洞三十九章,再加北帝、天蓬等诸多法门,诸天神圣多真形各有神妙。
酆都猛将、雷部众神各个威猛非凡,诛邪除魔无往不利。
但太素三元、太一帝君道法高妙,得窥真形便能名登天曹,南宫列仙。
此外还有天坛玉格以功论品,南昌受炼的受炼更生之道。
其中差异已经到了用言语难以描述的地步,这怎么比,又如何比?
拂尘轻挥,尘丝飘然入卷,陈年收敛了思绪。
画卷内,炁机交感,以内外景相合之法成就的当阳画卷,完成了最后的功夫。
画中?旧事巷陌、店肆林立,旌旗招展。
来往处,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川流不息。
三千尘丝飘荡间,当阳县阴阳二气陡然分。
阳气凝聚,化作火兵火将巡于高空,映照出灿灿晚霞。
阴气下行,显现阴兵鬼将潜伏于地,吹拂出道道阴风。
那犹如两军对垒,泾渭分明的两支兵将,将前来寻找陈年的杨明吓了一跳。
这将杨明吓得瑟瑟发抖的阴兵火将,却并没有让陈年满意,反而让他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道胎点化,法有元灵,这些阴兵火将凭借着他的法意便能自行活动,根本不需要他另行操持。
见到杨明到来,陈年拂尘一甩,阴兵火将顿时重新散作阴阳二气飘散于空中。
“你来了?可想好了?”
陈年看着逐渐缩到舆图一角的当阳县,开口问道。
杨明整了整情绪,拱手行了个礼,点头道:
“想好了,此身于我早已无用,与其做个阴鬼苟活于世或消散于世间,不如跟随先生,给妻儿博个前程。”
“做个阴鬼苟活?”
陈年眉头一挑,摇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其中利害待杨明领了阴差之后自然就明了,效果胜过他言传百倍。
执念是把双刃剑,看不开,便是魔障。
若是看开了,便是一念天地宽。
为了妻儿搏前程,这种坚持,让陈年想起了三十五岁的天命打工人。
他心中稍稍一定,开口道:
“你既然有此觉悟,我便不会亏了你。”
“你去新丰县城隍处领职,待到五府安定,再无后患,我当亲自申奏向东岳为你等请功。”
“东岳掌人间福祸,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具体事宜,待你履职之后自会明了。”
杨明闻言,再次躬身行礼,口中感激道:
“多谢先生指点,日后但有差遣,刀山火海,杨明绝不皱一下眉头。”
陈年拂尘轻甩,将舆图背负身后,望着远方夕阳余晖张口一吸,取了一口西北炁。
随即将他拂尘搭至臂弯,脚跟轻轻一跺,远处便有苇草隔空飞至,在他面前编织成了一根苇索。
苇索成型浮空,陈年双手快速交叠,结出一个天罗地网印。
印诀成型,陈年张口一吹,将刚取的西北炁吹入印中。
印随炁变,覆手撒开处便被打入了苇索之中。
那苇索之上流光一闪,缓缓落下。
陈年伸手接过苇索,伸手在上面一抚,一道咒文隐入其中,将之恢复本来面貌。
他将苇索递到杨明面前道:
“此事凶险异常,远超赴汤蹈火,你日后面对的情形,可能不比方才的阵势差到哪里去。”
“东岳法度虽能给你帮助,但具体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确定。”
“你可有顾虑?”
杨明望着陈年手中的苇索他不懂得什么东岳法度,也不知道什么是城隍。
但眼前之人,真要对他不利,没必要绕这么大圈子,编出这么一套谎言来。
他所为的,不过是想给孤儿寡母提供一些庇护。
“福昌后裔,延及子孙”这个八个字和眼前之人的一个承诺就够了。
杨明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苇索道:
“我此生至此,已经别无他求,只希望我若遭遇不测,先生能够信守承诺。让他们孤儿寡母,有个活路。”
陈年闻言点点头道:
“道门报应,只在今生,不讲来世。”
“此事你到了新丰县,见过功过司和诸福司的章程,自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