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轻欢刚生完孩子就说了那么多话,很快便筋疲力尽了。
莫刚玉站起身来,还没转身离开,床上的人已沉沉睡去。
她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任轻欢好一会儿,这才唤了采风、采露进来守住她们家主子,自己无声地退了出去。
「主子,今天您也累了,要不先回南厢歇一会儿吧?」蕙翠贴心的问道。
但莫刚玉只轻摇了摇头,答道:「我想先去看看小郡主。」
太子妃寝殿的侧室早被收拾出来,用作安置孩子。
见到莫侧妃来了,无论是乳娘还是西殿的宫人也没有多加阻拦,轻手轻脚的行了礼,就开门让她进去。
莫刚玉没有作声,心里清楚任轻欢必定是早有交代。若按太子的意思,怕是连她也会提防着,不会让她随意接近小郡主的。
小郡主已经吃饱了奶,乳娘拍了嗝,放到小床上培养睡意。
见有人进来,一双骨碌碌的小眼珠转了转。也不知有没有认出人来,又再发出两声不明所以的啊啊声。
莫刚玉走近坐到她的小床边,细细打量着这小小的人儿。
方才已觉得小郡主长得很好看,如今吃完了奶,皮肤褪了刚出生时的红潮,慢慢变得更加白嫩。
凌欣弦说太子会想要一个儿子,也许是对的。
但莫刚玉想,殿下还是会很喜欢这个女儿的。因为,这是他和任轻欢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嫡长女。之后无论他再有多少个孩子,也会记得是这个小姑娘让他先为人父的。
「你啊,你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吗?」莫刚玉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孩子小巧得过分的小手。
然后,小郡主五指一握,就用力抓住那根手指头,兴奋地摇晃了两下,小眼珠没有片刻离开过莫刚玉的脸。
看着这精致的小丫头,感受着从那小小的五指间传来的力量与温度,莫刚玉的心里头立刻闪过一句话：糟糕了。
在这个瞬间,她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任轻欢的要求了。
她怎么有办法,让这个小娃儿沦落到被搁于皇子所任人宰割的境地?
「你就跟你娘一样会算计人呢」,她声若蚊蝇,对着小郡主轻轻抱怨:「知道怎样最能让人心软。」
小郡主自然不可能听得懂她的话,只觉得人声有趣,就咿呀呼呀的再叫了两声。
「我知道了。」莫刚玉不由自主的掀唇一笑,拍了拍孩子的胸口:「我们会护着你的。」
就算有再大的风波,她们也不能让这条小船翻了。
自小郡主出生以后,东宫就一直在等候着圣旨。
虽然郡主不是皇太孙,但毕竟是圣上的嫡长孙女,太子的嫡长女,宫里头一个皇孙呢。不管怎样,圣上也会作出封赏吧?
但是,龙翔宫却硬是没有半点动静,贵和宫就更加不用想了。
不作赏赐也就算了,郡主确实没有皇太孙金贵,但再怎么样也得给郡主赐个名、给个封号吧?总不能一直小郡主、小郡主的叫下去。
但没有消息就是没有消息，整个恒安禁宫静得异常。
各宫娘娘是瞧着圣上的反应在行事的,对东宫的热络也就减了好几分。蓉妃和婉妃只来略坐了一下,赏了些小东西,连小郡主的样子也没看清楚就走了。
反倒是五公主凌欣弦每天都会寻个由头,跑上门来摸摸小郡主的小手,逗她玩上一会儿。
这天凌欣弦一早就来了,还带了个拨浪鼓,在小郡主头上摇呀摇的,引得小娃儿兴奋地蹬脚挥手。
「欣儿这么喜欢孩子,大婚以后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吧?」任轻欢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凌欣弦和女儿互动。
凌欣弦的手一顿,脸颊泛红,娇嗔道:「胡说什么呢!」
任轻欢挑起眉来,脸上笑意不减。
明天就是欣儿出嫁的大日子,她不在秀致宫备嫁,反而溜到东宫来看小郡主,不是爱孩子,还会是什么呢?
但新嫁娘的脸皮薄也是可以理解的,任轻欢没有再取笑欣弦,只转了个话题：「我还没出月子,明天就不能去给你送嫁了。」她柔声问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虽说姨母定会替凌欣弦备好丰厚的嫁妆,但这个婚期突然提早了这么多,除了那些身外之物,更重要的是心里头的准备吧?
「有什么好准备的?」凌欣弦逞强的冷哼了一声,也不再逗弄小郡主,把波浪鼓放到小床边,径自坐到桌边喝起茶来。
小郡主抓住有自己半个身长的波浪鼓,叽哩咕噜的不知道在弄什么,凌欣弦放心不下,又回过头去盯着。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走回去收起波浪鼓,递给站在旁边的乳娘。
「你收起来吧,我怕她把那两颗珠子吞下去了。」
任轻欢忍俊不禁,掩嘴笑了,惹来凌欣弦又一记瞪视：「你这个作娘的还这么不上心!你看她瘦巴巴的像只猴子一样,你也不知道担心?」
任轻欢收回视线,看向女儿。嗯,是有点瘦小。但那粉嫩的模样、灵活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猴子啊。
「没办法啊,她不足月就出生了,瘦小一点也是正常的。」当娘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她现在吃奶吃得很好，很快就会长大的。」
幸好东宫不缺乳娘,任轻欢生孩子时出血过多伤了身子。若没有乳娘在旁帮衬着,怕是真的要饿着小郡主了。
「所以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惹怒了父皇,竟让他气得连给孩子赐名也不肯?」凌欣弦双手抱胸,拉长了脸问道。她今天是打定主意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然等明天出了宫就算她想再问,也不可能了。
「欣儿......」任轻欢为难的唤了她一声。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了」欣弦自然不买账,继续追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任轻欢的眸子垂了下来,视线左右飘着,就是不肯看她。
凌欣弦心里冒火,就要骂出声来,却听到福全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来：「禀太子妃和五公主,程贵妃娘娘驾到。」
任轻欢和凌欣弦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对上,眸底同是一片的错愕。
「莫侧妃把娘娘迎进正殿去了。」只听福全迟疑了一下,似是不知该在凌欣弦面前说多少话:「侧妃已经说了太子妃得卧床静养,但娘娘还是坚持要见您。」
「知道了,我这就去见娘娘。」任轻欢应了,就要掀被下床。
「你还不能出去吹风呢。」凌欣弦皱着眉头踏前一步,冲口便是拦阻。
「没事的。」任轻欢安抚的笑了笑,脚才刚下了地,还没套上鞋子,就听到外头又有人高声通传：「程贵妃娘娘驾到!莫侧妃到!」
任轻欢不自觉地抬头,与凌欣弦又再对视了一眼：竟是来得这样快。
但就算是有满腹疑云,听着门前的脚步声和此起彼落的请安声,情况已不容任轻欢再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