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允临走时,又问了一遍玉骨的来历。骁违仍是不答,只给了他一副 我自有安排的表情。
他索性揶揄道:“你要留这个女郎过夜?”
“不用你管!”
“……倒反天罡!不孝之子!”
骁允嘴角抽了抽,想到骁违二十岁了在男女方面还不谙世事,他也希望那些传言不是真的。
“看样子不像个小家碧玉,你都不给人家一个名分?”
骁违淡淡一笑,“玉骨以后自然是司空府的少夫人。”
“所以你要把人家委屈在这门房里?”
“明日让宇南带人收拾一下东厢房便回去。跨院我也会命人修建,用做婚房。”
骁允不再理他。
他这个儿子一向独断专行,姻缘之事也从来不许别人过问。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他这里是行不通的。
加上他远近闻名的天煞孤星、不举、好男风、克妻命的各种传言,是不父母不敢命,媒妁不敢言。
骁违把阿父送出月亮门,便回头进了屋子。将门掩上,回过头,直勾勾的眼神射向玉骨,然后一步步靠近。
玉骨听他说自己是少夫人,心里正揣摩,看他一副怪样有些慌乱。
她视主人为心中热爱,却也奉他为神明,不敢造次,不敢想自己有一日能做他的夫人。
她只要求,跟在他身边。虽然已经被抱过、被吻过,为跟在他身边,只想求一避身之所。
“主人为玉骨找个住处吧。”
骁违其实不太听得玉骨管他叫主人,尤其是这声主人带着些小心翼翼,那是一种又酸又苦的滋味。
可这一声声主人能把他拽回五百年前,让他体会此刻的光阴有多么难能可贵,那段岁月有太多无奈,他舍不得。
“就在这里!”
骁违的声音略显干涩,双眼有些朦胧。
“那主人……”
“也在这里!”
玉骨看向与床榻对着的另一边,有一个靠着墙的长椅。
难道让她睡在此处?
若如此,这便是她头一次在没有任何屏障的夜里单独与主人共处一室。
她不敢僭越。
骁违随着玉骨的眼神,看出了她的想法,心里有些难受。
他离她不能再近,一张脸隐在她耳后,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伤感。
“你在提醒我,我以前对你不好。”
他轻轻抱住她,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今日不同以往了玉骨,现在我可以碰你了。”
他拉过她,走到床榻旁边。
她随他牵着,迷迷糊糊的,一颗心像在打鼓,试图冷静下来确认眼前是不是她的主人。
那气质,那神韵,那一蹙一颦都对,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她心爱的主人!
“这床榻是小了些,明日东厢房收拾出来,那里有个大的。东跨院有更大的,成亲后一定施展得开。”
“……”
主人是在逗她么?
他其实是在告诉她,他们之间以后会发生什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单纯的忠心无法支撑一个人等他五百年,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玉骨还在思前想后,一个天旋地转,便被骁违扑在床榻上。
他为她脱了鞋子,又脱去外衣,只留了亵衣亵裤。她觉得自己该阻止这一切,终最却什么也没做。
他扯过被子,将她裹住,然后搂在怀里。而他并没有脱外衣,他怕自己忍耐不住。
“睡吧。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玉骨处于温暖的怀抱,小鹿一个劲儿的乱撞,直到后半夜,才有些适应,渐渐睡着了。
骁违搂着她,激动的根本睡不着。
有一件事,现在还不想告诉她。
按天道完成大婚之礼,名正言顺,然后再名副其实,玉骨便能与他共享神运。
她将在十年内脱胎换骨,从一山野妖精,一跃成为上神。
这是他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与她和合而仍需忍耐的原因。
当然也有一些世俗的原因。
阿父阿母都在问玉骨的来历,将来骁家其他人也会问,他要带玉骨入朝局,其他人更会问,他得赶紧给玉骨编排个身份。
翌日早起,骁违为玉骨拿过衣裳,无视了她要伸手把衣服接过去的动作,而是亲手为她穿上,又不由分说的将人揽入怀中,抱了一会儿。
吃过早饭,骁违便写了三封信,将信交到宇南手上,这信分别是给冥狂氏、薄燕氏和申屠氏的。
他设计的第一步,便不能委屈她,那是他为她筹谋的高位。
而玉骨则是随宇东去东厢房收拾房间。
她发现主人的鞋子,不是有些旧,就是有些不合脚。
管家籍田看玉骨盯着那鞋子微微蹙眉,知道她对此有些不满,解释道:“大公子向来懒得跟女使家丁提要求,还算合脚的鞋子会穿到发白,只要能穿就会一直穿。
茶水、饭菜、衣物,从没有能伺候得他满意的,他又从来不喜欢强求于任何人。
想必姑娘来了,以后就好了。”
籍田倒是把事情都推个干干净净,也不是他耍滑偷懒,实在是这位主子太难伺候。
不训斥人,也不提任何要求,但就是不满意!整天一副冷冰冰的脸,神情各种不悦,搅得他头疼。
于是快到晌午的时候,玉骨跟骁违说要出去走走,看看哪里有卖针线和布料的铺子。
她觉得除了鞋子不合适外,主人的里衣似乎也有些紧,便去街上打听最好的布庄。
玉骨打听的人是个贩肉的屠户,那人一脸的凶神恶煞,一般女子是不敢主动走近的,但对于玉骨而言,此人普通得很。
玉骨之所以问他,是因为只有他闲着。
大概就是因为他长的太凶生意不好吧。她想,总之别家都很忙。
那屠户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粗声粗气的问道:“买料子?”
玉骨点头。
屠户便给她指了个方向,并详细的告诉了她如意布庄的位置。
但是那布庄有些怪异,越是走近越发现,里面有些清冷。
玉骨抬头,牌匾上确实清清楚楚的刻着‘如意布庄’四个大字。
门外站着几个带刀的侍卫,看她要进去,并没有阻拦,她虽感觉有异样,但以为这可能就是这家店做生意的规矩。
毕竟那屠户告诉她,能进这庄子的人,非富即贵,她想若真是如此,里面的料子定是极好的。
玉骨一进门便碰上戈荣,他坐在躺椅上,眸光微动,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欣赏。
戈荣旁边跪着个女子,虽一身绫罗,却满是鞭痕,女子不停啜泣,浑身发抖,衣服上一道道打破的口子,能看出血肉来。
后面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衣着华贵,从穿着看,一眼便知是祭司,他旁边站着的两个,明显是仆役。
“是你?”戈荣的眼光嫌恶的从那个啜泣的女子身上移开,表现出对玉骨浓厚的兴趣。
女子因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那女子的半张脸,但有一处,看得十分清楚。
女子脖子上有一个墨色的印记,指节大,像是半只蝴蝶。
类似的印记她也曾有,印记似一团火,当年不止她有,默幽山里所有主人的手下,以及十万魔兵,都有。
主人消失后,那印记也消失了,她很难过,最后竟连一点印记都不曾留下……
戈荣看玉骨在打量那女子,仍是那副懒懒的样子,解释道:“她学艺不精,没把我的贵客服侍好,罚一罚,让姑娘见笑了。”
女子虽看上去可怜,但这是别人的家事,她自然不会多问。
“我来给主人买些做衣服的面料,能再次遇到公子,幸会。”
她不知这位公子是谁,在主人的院子中玉立了二十年,也从未见到过,昨日回到司空府,主人也未提及。
但她看出此人地位颇高,虽暂时不知此人对主人来说是敌是友,有些礼貌规矩总是要的。
她自然也能感受到,这人对她有些仅属于男女间的不怀好意。
“买料子?”戈荣眉尖扬起,一脸玩味。
“是,我要给主人做两件内褂,想要最滑软的丝,穿着舒适的。”
“去给这位姑娘拿两匹最好的云锦丝娟。”
戈荣挥挥手,其中一个仆役便去了,不过片刻功夫,便拿着两匹料子过来。
那料子软滑的泛着丝光,一眼便知是上上成,她很满意。
玉骨想起自己那几身衣裳,知道这料子定是便宜不了,便问道:“多少金贝?”
这话问的一听就是财大气粗,毕竟没有几人买东西会问多少金贝。
大祭司卜贞也是从玉骨一进门便开始打量她,这样的女子戈荣没有直接抢过来,说话还要客气一些,背后的主人定不是一般人。
戈荣给了玉骨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姑娘若肯告知芳名,这两匹料子,就送给姑娘了。”
这样的待遇,在整个帝都,任何一个女子,都能被摄去魂魄。
玉骨不喜,满身桀骜不驯的气息。
“以后怕是还要跟公子常打交道呢,名字没什么不能说的,在下玉骨。但无功不受禄,这料子若是只送不卖,玉骨就不要了。”
玉骨说完转身便走,并不理会戈荣在后面叫她。布庄不会只有这一家,她再打听就是了。
门口的几人听到戈荣唤她,出手阻拦。但那几人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戈荣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眸中尽是贪婪。
卜贞岂会看不出戈荣的心思,于是更为好奇了,问道:“玉骨这名字,属下倒是没听过,她主人是何人?”
“骁违。”戈荣搓一搓手指,有点儿难办啊。不过他更喜欢了。
卜贞瞳孔缩了缩,嘴角一抽,“倒是没想到。”
“嗯,原本我想着用那对盘龙玉或许能把她换来,现在看来,得加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