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看到匈奴使者居然指向李斯,心中顿时也是一沉,这可与预想的不一样呀......随即,张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嘴角挂笑的赵高。
再三确认和对峙之后,在匈奴使者被人拖下去之后,秦王嬴政也是颇为失望的对着张良说道:
“爱卿,看来你也错了呀......”
听到父王说这话,扶苏正欲说点什么,但却是张良抢先道:
“王上英明,臣请罪......”
然而,秦王嬴政却是大手一挥,也是轻轻一笑道:
“寡人又怎么会怪罪爱卿呢?爱卿可是大破匈奴的功臣,寡人也相信李爱卿也是不会在意的......这件事就此打住吧......”
秦王嬴政并没有征询李斯的意思,便将此事给定调了,而李斯也是没说什么,但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张良以及大公子扶苏。
朝会之后,张良跟在扶苏身后,扶苏也是不解的询问道:
“先生,为何不让在下和父王解释呢?”
而张良也是恭敬而抱歉的回应道:
“大公子,咱们没有证据说明此事和赵高相关,而且,王上也不一定会相信呀......”
说着,张良还一边对着扶苏行礼抱歉道:
“这次乃是在下激进了,不仅没有扳到赵高,还为大公子招惹了李斯这个麻烦......”
扶苏看到张良居然行此大礼,也是连忙说道:
“先生客气了,这一切只能说明赵高藏得太深了......”
转头,扶苏再次对着张良说道:
“对了先生,本公子带你去见见六弟吧......”
扶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是带着笑容。而张良听到扶苏说到六公子,其脸上也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也是立即行礼回应道:
“诺......”
咸阳城的暮色总是来得格外早。
张良站在扶苏府邸的廊下,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这是他第一次以幕僚的身份踏入大秦长公子的府邸,也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衣袖中,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玉佩,那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先生在看什么?\"
扶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良转过身,看到这位大秦长公子正含笑望着自己。他今日穿着一袭玄色深衣,腰间系着玉带,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室威仪。
\"回公子,臣在看这咸阳的暮色。\"张良微微躬身,\"与故国的景色,倒是大不相同。\"
扶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缓步走到张良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先生是韩国人?\"
\"正是。\"张良坦然答道,\"家父曾是韩国大夫,如今......\"他顿了顿,\"如今臣不过是一介商贾罢了。\"
扶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先生对天下大势有如此独到的见解。今日在朝堂之上,先生对匈奴之患的分析,令父皇都为之动容。\"
张良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锋芒。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言论会引起始皇帝的注意,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只是他没想到,扶苏会如此轻易地接纳自己。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哥!\"
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传来,张良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正快步走来。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骄纵之气。
是胡亥。
张良的心猛地一沉。他认得这个少年,或者说,他曾经救过这个少年。那是在三年前的一个雨夜,他在咸阳城外的一处密林中,从一群刺客手中救下了这个迷路的少年。当时他戴着面具,但胡亥应该还记得他的声音。
\"十八弟。\"扶苏转过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胡亥快步走到近前,目光在张良身上扫过,突然顿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你......\"胡亥死死盯着张良,声音有些发颤,\"你是......\"
张良心下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微微躬身:\"臣张良,见过十八公子。\"
胡亥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那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滂沱大雨中,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用一柄长剑救下了他。那人的声音,与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十八弟?\"扶苏察觉到异样,关切地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胡亥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只是觉得这位先生......有些面善。\"
张良抬起头,与胡亥四目相对。他看到少年眼中的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但此刻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十八公子说笑了。\"张良淡然道,\"臣一介商贾,怎会有幸与公子相识。\"
胡亥死死盯着张良的脸,试图从那张平静的面容上找出破绽。但张良的眼神太过平静,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捉摸不透。
\"大哥。\"胡亥突然转向扶苏,\"这位先生是......\"
\"哦,这位是张良先生。\"扶苏笑道,\"是我新请的幕僚。先生博学多才,对天下大势有独到见解,今日在朝堂之上,还得到了父皇的赞赏。\"
胡亥的瞳孔又是一缩。他当然知道\"张良\"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韩国贵族之后,博浪沙刺秦的主谋之一。虽然那次刺杀失败,但张良的名字早已被列入大秦通缉要犯的名单。
而现在,这个通缉要犯,居然堂而皇之地站在了长兄的府邸中,还成为了父皇赞赏的对象?
胡亥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即揭穿张良的身份,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个雨夜的记忆太过深刻,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曾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主角。
\"十八弟?\"扶苏的声音将胡亥拉回现实,\"你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胡亥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大哥,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不等扶苏回应,转身快步离去。张良望着胡亥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会出现变数,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扶苏看着胡亥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先生觉得,我这十八弟如何?\"
张良收回目光,淡淡道:\"十八公子天资聪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太过锋芒毕露。\"张良轻声道,\"在这咸阳城中,太过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扶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转头看向张良,却发现对方已经恢复了那副平静如水的神情,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暮色渐深,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张良望着那点点灯火,心中却是一片清明。他知道,从今夜开始,咸阳城的风云,将因他而改变。
夜色如墨,张良独坐在房中,案几上摆着一卷竹简,却迟迟没有展开。烛火摇曳,在他清瘦的面容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张良眉头微皱,手指不动声色地按上了腰间的短剑。
\"先生。\"
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十八公子有请。\"
张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早料到胡亥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起身推开窗,一个身着黑衣的侍从正躬身站在窗外。
\"十八公子说,想与先生叙叙旧。\"侍从低声道,\"就在城南的醉仙楼。\"
张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带路。\"
夜色中的咸阳城格外寂静,只有巡夜的更夫偶尔敲响梆子。张良跟着侍从穿街过巷,来到城南一处偏僻的酒楼。酒楼已经打烊,后门却虚掩着。
\"先生请。\"侍从做了个手势,却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张良推门而入,酒香扑面而来。胡亥正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目光灼灼。
\"先生请坐。\"胡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张良从容落座,目光平静地与胡亥对视。烛光下,他清楚地看到少年眼中的挣扎与困惑。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胡亥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是先生救了我吧?\"
张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酒香醇厚,是上好的秦酒。
\"十八公子为何如此笃定?\"他放下酒杯,淡淡道。
\"因为你的声音。\"胡亥死死盯着他,\"那天你虽然戴着面具,但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还有......\"他指了指张良腰间,\"你腰间那柄短剑,剑柄上的纹路,和那天一模一样。\"
张良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短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十八公子好记性。\"
\"为什么?\"胡亥的声音突然提高,\"你明明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要救我?你知不知道,那天如果我死了,对你们这些六国余孽来说是多大的好事?\"
张良抬起头,目光深邃:\"因为那天,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恐惧。\"
胡亥愣住了。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张良继续说道,\"而是对孤独的恐惧。那天你之所以会独自跑到城外,是因为在宫中受了委屈吧?\"
胡亥的脸色变了。他想起那天,因为一件小事被父王责骂,一气之下跑出宫去。他本以为没人会在意,却没想到会遭遇刺客。
\"我救你,是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张良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一个孤独的少年,在权力的旋涡中挣扎。\"
胡亥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他突然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他苦笑道,\"我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如果我告诉父皇,你必死无疑。可是......\"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良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十八公子想要什么?\"
\"我想要权力。\"胡亥直视着张良的眼睛,\"真正的权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活在长兄的阴影下。\"
张良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十八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所以,\"胡亥压低声音,\"我们可以合作。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我帮你......\"他顿了顿,\"完成你的心愿。\"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张良的瞳孔微缩。他听得出,那不是真正的猫叫,而是某种暗号。
\"十八公子的提议很有意思。\"张良缓缓起身,\"不过今夜恐怕不是详谈的好时机。\"
胡亥也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有人跟踪?\"
张良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窗边。借着月光,他看到楼下有几个黑影正在靠近。
\"从后门走。\"胡亥也站了起来,\"我知道一条密道。\"
张良却摇了摇头:\"十八公子先走。他们的目标是我。\"
\"可是......\"
\"放心。\"张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胡亥咬了咬牙,终于转身离去。张良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这才转身面对正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张良身形一闪,已经跃上窗台。夜风呼啸,他的衣袂翻飞,宛如一只展翅的鹤。
\"张良!\"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你逃不掉的!\"
张良却笑了:\"告诉赵高,他的好意,张某心领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黑衣人冲到窗边,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与此同时,张良已经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他推门而入,一个白发老者正在院中煮茶。
\"先生回来了。\"老者头也不抬,\"事情可还顺利?\"
张良在老者对面坐下,端起茶杯:\"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胡亥比我想象的更有野心。\"
老者笑了笑:\"王室子弟,有几个没有野心的?只是这胡亥......\"他顿了顿,\"恐怕比他的兄长们更加危险。\"
\"正合我意。\"张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越是危险的人,越能搅动这潭死水。\"
老者叹了口气:\"先生还是要小心。赵高已经盯上你了。\"
\"我知道。\"张良放下茶杯,\"不过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可是扶苏公子的座上宾。\"
院中一时寂静,只有茶壶咕嘟咕嘟的声响。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那是皇宫的报时钟。
\"时候不早了。\"老者起身,\"先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去扶苏公子府上。\"
张良点点头,却没有立即起身。他望着天边的残月,思绪飘回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他刚刚策划完博浪沙刺秦,正在逃亡途中。救下胡亥纯属偶然,却没想到会在今日成为转机。
\"命运真是奇妙。\"他轻声自语,\"有时候,一个偶然的决定,就会改变整个棋局。\"
站起身,张良走向自己的房间。他知道,从今夜开始,咸阳城的风云将更加诡谲。而他,已经在这盘大棋中,落下了一枚关键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