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阔气,湖面上停摆了一艘两层高的画舫。
两岸梅花吐蕊,在白雪皑皑中剪出一片别致的红,阳光柔媚,洒星河满湖,一路闲游细赏确实别出心裁。
而这些贵女们这会儿正要陪着李妙元去游湖,花厅里便只留着几位对游湖不甚感兴趣的夫人贵女。
大房崔氏留下陪同,二房最近努力调养身体,备延子嗣,遵医嘱,三虚六忌,半点吹不得风,况游湖是为这些年轻女郎们备下的,她便也不凑这个热闹。
便一一嘱咐好嬷嬷婆子们,需格外留心留神服侍好这些女眷们。
李禾曦望了一眼船只,佟云芝的阴谋诡计都快要写在脸上了,她哪里看不出。
“本宫最近偶感风寒,身子才刚好,吹不得风,游湖便免了。”
“身子刚好,那便是已好,”李妙元在一众女郎中鹤立鸡群,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寿康姐姐,你拿这话搪塞也太不给我们和傅家面子了吧。”
豆蔻忍不住小声道:“虽不是一母同生,但扶光长公主和公主本就是姐妹,却处处和公主作对,在外头也不留情面,只会让别人觉得这位长公主容不下自个儿姐妹,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
李禾曦垂了垂眸,如今在傅府,她也不想和李妙元闹得太难看。
况且她要是想趁机使诈害她,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笑着道:“也好,湖光梅雪两相合,也别有一番韵味。”
佟云芝和李妙元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算计。
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私下里小声议论着。
“听说这寿康长公主的驸马因为品性不端,心有不轨,刚被陛下赐死,还是傅家沈肃安定王执行的,这等家丑,居然还有脸出来。”
“原来就是她?怪不得这般面生,我记得以前傅家这样的家宴上,从来没见过这位公主,今日怎么请了她。”
“傅家压根就没请这位寿康长公主。”
“那就是不请自来了?想着驸马被处死了,就马上出门替自己找高枝,她以为堂堂傅家还需要巴结一位没权没势的落魄公主吗?扶光长公主这位嫡公主都不见得能让傅家青睐呢。”
“嘘,小声点,寿康长公主就在边上呢。”
“我怕什么,我祖父可是三朝阁老,父亲是都察院御史,咱们大周的公主不比前朝,位高却无半点实权,何况没人疼没人做主,真要说起来,比我还不如。”
此时众人都已上了船。
宽阔的水面上,画舫在上面缓缓游荡,泛起层层涟漪。
大家都围在李妙元面前说笑。
李禾曦为防着这两人对她图谋不轨,一上船只便离得远远的,特意坐在了画舫里头。
“扶光长公主难得出宫一趟,安定王怎也不来,”人群中一位女郎问起。
李妙元疏离的笑了一下:“前朝事忙,哪有空参加这种小宴。”
佟云芝接话:“是啊,何况咱们都是女子,安定王一个外男怎好来席间,也不怕冲撞了各位姐妹。”
“这有什么的?长公主和安定王虽还没订下婚约,但二人的婚事早就得太后默认,长公主迟早是沈家妇,这里又是傅家家宴,见一面又有什么关系。我记得几年前一次宫宴,安定王可是千里迢迢从庐州马不停蹄赶来赴宫宴,为的就是能见上长公主,可见对长公主一片痴心。”
宫宴大都陈善可乏,参加的多了也就无甚意思,但唯独这位贵女口中的那次宫宴她是记得很清楚。
那年先帝刚将李禾曦指婚给陆家,遂太后也特特唤她出席。
她在席间还闹了一次笑话,手上的酒将她的凤尾裙打湿。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洗脚婢所生的贱种,果然上不得台面。
就见李禾曦慌张的用手上的帕子去擦拭。
李妙元眉头一皱,拂开她的手,不悦道:“本宫这条宫裙用的可是浮光锦,八十八个绣娘用金银丝绣花了十天十夜绣制而成,如今全被你手中的酒水毁了。”
“母亲低贱,这做女儿的也就是一股子小家子气。”
李禾曦扯着帕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浮光锦丝,酒香暗来,光彩动摇,观者炫目。”
沈肃从人群中走来。
李妙元眼中微微一亮,含情脉脉的看向他:“真的吗。”
其中一贵女谄媚道:“细细闻来,还真有一丝纯净柔和的香气,竟比我配的香包还要好闻。”
李妙元瞥了一眼李禾曦,下巴朝着她高傲的说道:“算了,既然沈哥哥都替你求情了,那本宫也就不罚你了,不过你这冒冒失失的举止,可要多加注意,今儿幸好是本宫,若是在父皇或者母后面前失仪,那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许是那日春光明媚,桃花灼灼映在日边,嫩绿枝柳随风一晕一晕地荡涤着,沈肃眼睑忽颤了下,垂下眼眸。
春风而过,几瓣桃花翩然落下,如一重重碧霞浮照着她恬美容颜。
她仿佛怕极了,眼角如同晨雾拢着蒙蒙雾水:“是,扶光长公主。”
他喉头滚了一滚。
彼时先帝派沈肃去庐州查贪墨案,虽然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但还要几天收尾,他却连夜兼程,匆匆赴宫宴,又匆匆赶回庐州。
思及此处,李妙元脸上的笑也不怎么生硬了。
李禾曦抿着唇,安静的坐在里面看着她们笑语晏晏。
女眷里却有人十分煞风景:“但我怎么听说,那安定王在外头养了个女人?”
这话一出,全场陷入了安静。
京城里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定是传的沸沸扬扬,更何况还事关沈肃。
人人都称他为高岭之花,满城女子只可远观不敢靠近之人,却突然传出他有了女人,甚至还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这个女人回府。
李禾曦微微撩起眼皮。
李妙元笑容一刹那凝固,双眼眯成一条缝,脸色变得阴沉,只让人觉得不安。
其中一个闺秀拉了拉方才说话女子的袖子。
佟云芝立马出声喝道:“一派胡言!安定王一向独善其身,克己复礼,哪会有什么女人!何况扶光长公主都在眼前,安定王怎会如此!赵娘子,外头的若什么话都尽信,怎么我听说尤家郎君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还弄大了屋里头一个女使的肚子,吵着闹着要将人家抬为妾室呢!”
佟云芝嘴里的尤郎君是赵娘子的未婚夫。
这赵娘子被佟云芝说的满脸通红垂下了头。
李妙元心里冷哼了一声,转眼便瞧见坐在画舫里头的李禾曦。
顿时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