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傲然踏步,踏着彩梯,任由肆意狂躁的风吹向自己的脸颊。
那风打在虚的肉身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剜刀,虚原本就布满伤痕的身体上再次爬满了细小的伤痕。
鲜血往外殷殷渗出,不只是他的身体,虚的灵魂也感受到了那股名为审视的风。
虚明显感受到他内心的想法在被消磨,自己的本心在体内无形的风流中磨损。
沉溺在声望中会失去自我。
虚深知自己不能再如此缓步了,必须尽快跨过第二阶段。
彩云中的瞳眸或不屑,或冷淡,或关切……千百种情绪,审视着天梯上的攀爬者。
在虚的身后,从天梯上滚落道道声波,在往下滚动几次后轰然炸裂开来。
声浪泼散而去,平整光滑的沙地被抚出道道沟壑。
兔爷与马爱花自顾不暇,趴窝在沟壑当中,被那声浪震得涕泗横流,痛苦不堪。
周围的其他妖兽也尽数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眼看就要与那些云丛当中的审视者齐平,虚嘴角微微一勾,将要笑出声来。
可霎时间,虚愣住了。
他看见一个豺狼模样的小妖兽站在天梯高处,哭泣着,哀求着什么。
转眼间,那小妖兽又变成一个少年模样,却是披麻戴孝,眼中尽是恨意,口中喃喃,却也在向自己索要着什么。
虚呆傻片刻,眼前景象再度改变。
那妖兽少了一只耳朵,鲜血流进双眼,却遮不住少年的急切与愤怒。
他哀求,他哭诉,他不甘。
“不好!”虚大喝一声,欲要后退。
可是,他忘了,欲登天高者,怎有后退一说?
后退不得,虚眼睁睁看着那幻想越发强烈,当中情绪勾起自己内心苦痛。
心魔作祟!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虚脸色苍白,虚汗渗出体外,“是‘地相本源’!”
长时间与地相本源接触,虚的心魔变得越发严重,原本他并不在意,可现在他才发觉自己注意到心魔的问题太晚了!
虚一时失去了自我。
当即,天上原本参杂着各种情绪的瞳眸纷纷变成讥笑模样。
那面前幻像变成了一团狂风,像只失控的蛮牛冲撞而来。
虚吐出一口鲜血,身后的彩梯如同被敲碎的琉璃般骤然破碎。
虚往后一仰,竟生生从空中坠落,可是那些时刻关注他的审视者,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审视变为审判,风化作道道尖锥,惩罚这个忘记本心的攀登者。
兔爷感受到消失的威压,蓦然抬头看向高空,却见虚被万锥穿心,横死在半空中。
虚死的太过草率与突然,让兔爷一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虚的身体在半空中悍然炸裂开,血肉横飞,绽开朵朵血花来。
一众妖兽齐齐抬头,看向如此惨状。
马爱花则走到兔爷身旁,环视着周围三三两两的妖兽。
“诸位!现在虚已经败于兔爷手下,你们还不快快归顺!”
妖兽听此一言,赶忙围上来,齐齐向兔爷行着军礼。他们本就一盘散沙,只是恰恰在虚的引导下聚在一起。
现在虚一横死,便又变作一盘没有主心骨的散沙。
马爱花在与他们交手当中就已经明白了实际情况,他们虽然看起来对马爱花百般阻挠,可却是流于形式。
他们不想得罪虚,也不想得罪兔爷与马爱花。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到在普通不过的妖兽,就好像这四海的普通修士一般,谨小慎微,处处不敢得罪。
他们虽然也对人族颇有怨言,可奈何自身实力微弱,只能寻求凡人解恨。可一旦如此,妖皇又必然会怪罪下来。
虽说妖皇现在尚未逃出封印,可难说未来会不会逃出来。他们可没有那么多勇气去赌,就是处处小心,事事留意,他们才会从八百年前的人妖大战中存活。
哪怕他们亲眼目睹了虚“战败”的事实,也不能说。鸟择良木而栖,眼下哪还有跟着兔爷更好的选择呢?
兔爷眼神复杂的看向面前众妖。
就在这个时候,顾兴宗从炎焱的洞府当中爬出,拍拍身上的尘土,悠悠站定。
兔爷看向顾兴宗,这才恢复往日的神采,捡回自己的长矛,唤出貔娩。
带着顾兴宗与一众妖兽,去往东方!
东方阙圩神殿。
这原本只是一个平静的小城镇,却被这一道光束搅得风起云涌。
先是正道二十二宗门大批大批弟子涌入此地,而后又是皇家士兵在城外安营扎寨。
现在,这城外又是一群浩浩荡荡的黑甲骑兵。
在这队骑兵当前的,是一位戴着铁甲面罩的青年,气宇非凡,不像寻常人。
在城外休整的皇家军队当即警惕起来,在将军的命令下排兵布阵,与那群骑兵针锋相对。
“来者何人?”宋将军一身金甲,手提一杆陌刀,越众而出,向来者开口询问。
为首那青年勒紧马绳,战马嘶吼一声,站定在原地,身上的精金铁甲发出摩擦的异响。
“魔道龙宗宗主——顾兴天。”
“果然,魔道还是来了……”
宋将军向身后卫兵交代几声,卫兵当即匆匆钻入城中。
宋将军看向黑甲战马上的顾兴天,手中长刀握的更紧,时刻准备着与其兵刃相接。
顾兴天漠然置之,挥动马鞭,当即逼近此城。
宋将军一时冷汗直流,心中发虚,皇帝特此交代过,不得与魔道发生冲突,可魔道来势倒不像是那么友善。
气氛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覆面妇人在空中悠然踱步,随后落定在两军面前。
宋将军当即长舒一口气,轻松许多。
顾兴天却是眉头紧皱,右手缓缓摸向腰间佩刀。
此人御空而行,定然不凡,又孤身一人,可见其自信。
她越是自信,顾兴天就越感压力。
“你就是蛇宗宗主?”那妇人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好像与顾兴天是许久未见的故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