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无论如何傲慢如何自诩不凡,无论玄家给这方未来重器造了多大的势……那到底是未来,如今的玄印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
甚至是个不习武艺的十二岁小孩。
他在过去受到的教育、所处的场合,往往都是不动声色的。大人们一团和气,无论言语下藏着多少锋刃和杀机,都始终被掩盖在体面的笑容下。那种运筹帷幄的姿态,着实令玄印心折。
所以玄印在知道自己被要求成为下一任司衡时,欣然接受了这个目标。
因为他始终认为,和谈笑间定天下局面的高官比起来,需要自己冲锋陷阵、在血火中搏前程的武夫实在是太粗鲁、太低效,也太可怜了。
是的,可怜。
玄印也是这么看待他的堂妹玄玉的。
小小年纪就要学习技艺,打磨筋骨,风霜雪雨,尽加其身。
玄玉还是个女孩儿,却为了从军,在家族的要求下连长发都不能留。
真是,太可怜了。
玄印原本是这样想的。
直到撞到那双冷漠而杀意沸腾的金色眸子中。
玄印才恍然发现,操弄天下于掌中三寸,又有什么用呢?
再大的官职,再多的护卫,在真正强绝的武人眼中,什么都不是。
仅仅一个眼神,那些轻视的心思,摆弄了“玉界飞星”的傲慢,被忽视的不满,尽数散去了,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对自己的一丝怜悯。
玄玉有什么可怜的呢?她有强健的精神和熟练的技巧,以及至少能做尝试的自保能力。
我才可悲又可怜。
我居然傲慢到觉得,面前这个人不敢对我挥剑。
我居然无知到觉得,强绝的武夫,要挥剑才能杀人。
尽管心念电转,但玄印依旧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金眸的落点移到了自己脸上。
玄印好似听见了什么钟声敲响。
不过那只是幻觉。事实上,金眸的主人被从泛滥的思绪里唤醒了。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是景炆。
“怎么了,我感觉你好像突然心情很不好。”
葳蕤的眼神逐渐聚焦,猛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一件事。”葳蕤看了眼突然开始深呼吸的玄印,感觉失去了和他打机锋的兴趣,“玄印,你要不先去搬你的书吧,我们待会儿班上见。”
他在赶人。
比之前和景炆屏余自成一派的排挤更明显的赶人。
但经过那一眼的震慑,玄印没再说什么,只胡乱点点头,转身就走。
景炆安静地等着玄印的背影消失在步道末端,往教学区去了,才环视四周,找了块石头坐下。
“好了,小心眼子走了。”景炆拍了拍身旁,示意葳蕤和屏余来坐。
葳蕤走过去,挨着景炆坐下。屏余没好意思,另外找了块石头。
“你这么相信我,我很感动,”景炆和葳蕤勾肩搭背,“现在没别人了,可以说了吧?”
“该说不说,你刚刚真挺吓人的。”景炆挤眉弄眼。
葳蕤被逗笑了:“这也没吓着你啊?”
“也不看看我是谁?”景炆嫌弃地朝着教学区一抬下巴,“我又不跟玄印似的,没见过几个正经武官。”
“我爹可是正儿八经伤退的,不然你以为我娘能忍受他天天在家看狗血小说?”
“不过你也够坏的,玄印不就觉得被排挤了吗?你至于这么吓唬他?”
“我一开始真没排挤他的意思的,”葳蕤叹了口气,“我真就是一时脑热想起轻功还能带人了。”
“其实我一飞起来就后悔了。”
“怎么?”景炆指指脸色还没完全恢复的屏余,“因为觉得吓着他了?”
“倒也不是。”
葳蕤摊摊手:“你刚刚也看见了,阵仗太大了。”
“确实。”景炆点点头。
葳蕤把手一收,放回大腿上:“不过我飞一半也不那么后悔了。”
“因为我觉得这也是个震慑。”
“震慑?震慑谁?”景炆摸了摸下巴,“玄印吗?那倒是挺成功的。”
葳蕤:“他是意外之喜,我想震慑的是玄桓。”
“我既然要拦他的路,那么扮好一只老虎就行了,何必和他废口舌呢?”
葳蕤垂下眼帘:“见到老虎,就该怕得后退,而不是来和老虎辩经。”
“倒也是,这么乌泱泱的动静,玄桓肯定有点慌,估计等不到见我们一面,他就得回去找人查你。”景炆突然一笑:“也不知道这不知名姓没点儿线索的,他要从哪儿查起,玄印又会不会让他查。”
“就算玄印给他放行,等查到你这【玉界飞星】,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葳蕤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景炆:“你知道我是谁,一开始还装不认识?”
“玄家的资源还要玄印玄玉对半分,我景家不比玄家差,我还是独子,我知道将军青眼有加的新秀【玉界飞星】很奇怪吗?”景炆理直气壮,“而且我一开始真没对上号好吧!”
“要不是看见你这高来高去,谁知道你就是那个传闻啊!”讲着讲着景炆还有点委屈,“你也没告诉我啊!”
葳蕤被这么一问问得脚趾扣地:“不是,你不觉得自己宣传自己,真的显得很自恋吗?”
“这有什么的!”景炆不以为意,“你当着面说玄印是【案上青印】,他只会暗爽好吧!”
葳蕤哑口无言,连连摆手表示拜服。
“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景炆轻轻锤了葳蕤一下,“说说呗,你刚刚想什么呢?”
“其实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葳蕤思索了一会儿,“我感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但是在我感觉到忘记之前,我好像连【忘记】这件事都忘记了。”
“听起来像是什么【记忆】派系的焚化工干的好事,但也没听说过他们对善见天外的事情动手啊……”景炆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我得回去问问我爸。”
“而且我建议你去丹鼎司找专研心理的医师查一查,做个催眠什么的看看能不能诱导你想起来。”
“或者找个记忆派系的人给你看看。”
景炆眉头皱得死紧,满眼担忧地强调:“你一定要重视啊!”
“你这记忆缺失听起来倒是不影响生活,毕竟让你直接忘掉了忘记的事情,对方未必有什么坏心眼,但也不一定不会办坏事。”
“别的不说,单看你的剑术,你肯定是技斗派。”
“我虽然主修纵横,但武业六科除了两门驭法外,剩下四科也有相通,我辅修了一点武艺,大致也知道一些你们技斗派的观念。”
“听说你们技斗派讲究武艺修行,要求武道之心圆满无漏,才好攀登技艺巅峰。”
“改你记忆的人不一定懂武,别让这缺失影响你以后的武道修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