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阮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又猛地坠落。
混沌之中,她隐约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抽动,像是某种微弱的生命在挣扎。
起初,她以为是错觉,毕竟身处如此险境,精神高度紧张,出现幻觉也不无可能。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规律。
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上,指尖传来轻微的搏动,微弱却又充满生机。
这搏动,与她自己的心跳不同,带着一种陌生的、稚嫩的频率。
木阮阮猛然意识到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屏住呼吸,仔细感受着腹部的动静,那轻微的搏动一下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触摸。
“我……怀孕了?”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木阮阮,让她瞬间愣在原地。
回想起在绝境之地时,她曾数次感到恶心反胃,当时只以为是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所致,并未多想。
如今想来,那分明是孕期的反应。
她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要孕育生命,更没有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
她自己的童年并不幸福,父母的争吵与冷漠,让她对家庭和亲情都抱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她无法想象自己有了孩子会怎样,她害怕自己无法给予孩子足够的爱,害怕重蹈覆辙,让孩子经历她曾经的痛苦。
只不过,这孩子的父亲……如果按照日子来算,是她的师尊。
木阮阮轻轻抚摸着小腹,感受着那里微弱的生命律动。
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有茫然、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舍。
她已经辟谷多年,按理说不会有饥饿感。
但自从意识到自己怀孕后,她时常会担心因为不吃东西会导致胎儿有问题。
不过这水晶棺也不知是何材质,躺在其中,不仅没有饥饿感,反而觉得身体被一股温和的能量包裹着,十分舒适。
为了腹中的孩子,木阮阮开始有意识地寻找补充营养的方法。
她尝试着回忆起一些滋补的药草,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来,没办法淬炼,只能生吞。
清醒的时候,她会努力地将自身的灵力缓缓地输入腹中,希望能够为孩子提供一些养分。
就这样,在水晶棺封闭的环境中,木阮阮度过了一段漫长而又特殊的孕期。
除了日益隆起的小腹,她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直到有一天,一阵剧烈的阵痛将木阮阮从昏沉中唤醒。
她知道,孩子要出生了。
分娩的过程漫长而痛苦,但木阮阮却异常清醒。
她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身体的撕裂和剧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水晶棺内的寂静。
木阮阮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躺在她的身边,正挥舞着小手小脚,哭得声嘶力竭。
她给孩子取名念念,祁念念。
奇怪的是,小念念出生后,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睡状态,这让木阮阮安心不少,她发现水晶棺似乎能够为念念提供生机,保证她的正常生长。
木阮阮自己也经常陷入昏睡,母女俩就这样在水晶棺中睡睡醒醒,度过了三年时光。
只要木阮阮清醒着,她就会教念念说话,教她认知这个世界,告诉她,她是她的娘亲,告诉她爹爹是谁。
直到念念三岁时,木阮阮才发现,念念竟然可以自由进出水晶棺!
她亲眼看到小小的念念像一条灵活的小鱼,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水晶棺的壁垒,在外面清澈的水潭中欢快地游动。
她似乎天生就会游泳,对冰冷的水潭没有丝毫畏惧,每天都要出去玩耍一番,然后又毫发无损地回到水晶棺里。
这无疑让木阮阮看到了希望。
她自己是出不去,但这个困扰她多年的难题,在三岁的祁念念身上,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突破。
看着女儿像条小鱼一样自由穿梭于水晶棺内外,木阮阮的心情复杂难言,既有希望,又充满了担忧。
希望的是,念念的自由进出,或许意味着她们母女脱困的契机;担忧的是,念念年纪尚小,心智未全,如何能担负起求救的重任?
日子一天天过去,木阮阮只能将这份希望深埋心底,耐心地教导念念,尽可能地将外界的信息传递给她。
她教念念记住她爹爹的名字——玉泉真人,教她辨认宗门的标志,教她简单的求救话语。
这一拖,就拖到了念念七岁。
七岁的念念,已经出落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乌黑的头发长及腰际,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像两颗闪耀的黑曜石。
更让木阮阮惊讶的是,念念的修炼天赋惊人,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已经达到了金丹期。
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木阮阮的心中燃起了更强烈的希望。
念念的修为,让她有了更多自保的能力,也让木阮阮的计划有了实施的可能。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和念念不能一直困在这水晶棺中,她们必须想办法联系到师尊,或者,至少清风苑上的师兄弟们能够知道。
只是,这个时候的木阮阮并不知道玉泉真人正在沉睡。
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念念身上,她必须小心谨慎,确保祁念念的安全,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祁念念要走了,木阮阮的心被揪成一团。
她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将自己的储物空间亲手让祁念念认主,里面装着她多年来积攒的所有家当,足够让念念抵达苍羽院。
她将手镯戴到念念肉嘟嘟的小手上,手镯自动缩小,牢牢地套在了她的手腕。
“念念,这里面的东西,不要在外人面前轻易拿出,财不外露,知道吗?”木阮阮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知道外面的世界险恶,念念还太小,她实在不放心。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对未知的兴奋。
木阮阮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记住爹得的名字,玉泉真人,找到他,告诉他我们的情况……还有,宗门的标志,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见到佩戴这个标志的人,就向他们求救……千万不要相信陌生人,不要轻易跟别人走……”
这还是木阮阮第一觉得自己这么啰嗦,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要把所有能想到的注意事项都灌输到念念的脑海里。
她知道念念很聪明,但她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重复,生怕遗漏了什么。
最后,木阮阮亲了亲念念的额头,狠下心,将她推向水晶棺的边缘:“去吧,念念,一定要小心,娘在这里等你回来。”
念念的身影在水晶棺壁上消失,如同融入了水中一般。
木阮阮的视线却始终无法移开,她呆呆地睁着眼睛,直到眼睛酸涩难忍,才缓缓闭上。
接下来的日子,对木阮阮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
她清醒的时间虽然比以前长了些,但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发呆。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念念离开时的画面,一会儿是她天真无邪的笑脸,一会儿又是她孤身一人面对危险的场景。
悔恨和担忧像两只巨大的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后悔自己让念念去冒险,却又担忧她的安危。
她开始胡思乱想,念念会不会遇到坏人?会不会迷路?会不会受伤?会不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担忧和悔恨逐渐演变成一种刻骨铭心的牵挂。
那是她与念念相依为命七年所积累下来的血脉相连的羁绊,是第一次让她体会到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的滋味。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念念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