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省略了其中的细枝末节，直接问到这件事的根儿上。
这种询问方式，会给对方造成一种信息不对等的错觉，对方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些细枝末节都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这个问题直接把秦墨然给逼上了绝路，他不敢说，他若是说了，不仅是他没有了活路，就连他的家人都很难保不发生意外。
这样的事，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听过的太多。在翰岳市，法医这个行业，也是高危行业。
但是，如果他不说，他就只能死扛。
但是，他能扛得住吗？有无缘无故出假尸检报告的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张扬也不急，他压根就没有指望第一轮审问就能审出最终结果来。
张扬看了看表，说道：“这样吧，你先好好想一想，不过，给你的时间不会多，一旦有人发现你失踪，就必然会想到你被捕，那么，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好说。”
张扬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喀啦！
随着审讯室的铁门落锁，秦墨然的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张扬说得没有错，他们一旦发现自己被捕，第一件事必然是去拿他的家人威胁他。
一想到他的家人，他就想到了他那活泼可爱的女儿珊珊。
珊珊今年才八岁，娇嫩得如同一叶花瓣，不说是受伤害了，就是连一丁点委屈都受不得。
但是，如果那些人一旦找到他家里，他的女儿珊珊该怎么办？
张扬在另外一间审讯室里见到了丁达。
现在的丁达胡子拉碴，眼神黯淡，虽然进来也不过三天，但是整个人比进来之前瘦了一圈，一点也看不出此人曾经还是一名刑警。
丁达避开张扬的目光，不敢与张扬对视。他对张扬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其实，面对张扬，他不仅是恐惧，还有一种情绪叫羞愧。
他曾经用枪对着张扬的脑袋，想要置张扬于死地，结果才有了今天的万劫不复。
说来说去，完全是自己作死。
然而，此时的张扬，在面对丁达时，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愤怒。
这不仅是因为，像丁达这样的货色根本就不在张扬的眼里，张扬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更是因为，张扬拥有博大的胸怀，不会计较个人得失。
张扬不仅是面部表情平静，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平静。
“愿意跟我聊聊吗？”
丁达用眼角余光做贼似的偷瞄了张扬一眼，然后很快就低下了头。
张扬用教训一个不懂事孩子的语气训斥丁达道：“看看你现在这副德性，哪里还有一个警察的样子？”
随后，张扬叫外面的人进来道：“给拿一包烟来。”
很快，外面递进来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张扬扔给了丁达。
丁达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张扬，然后，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这还是他自从进来以后吸到的第一口烟！
丁达抬起头来，十分恭敬地看向张扬道：“张局长，您问吧，我有问必答！”
张扬看着这个头脑简单、完全受欲望操纵的家伙问道：“你好歹也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而李江只不过是一个商人，为什么你会心甘情愿服从他的指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说法？”
丁达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边享受香烟带来的愉悦，一边组织着语言，慢悠悠道：“这个李江很不简单，表面上看，他只是一个商人，但实际上，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什么身份？”张扬目光紧盯着丁达面部的每一丝细微表情追问道。
丁达看着那一整包的香烟，如视珍宝。有了这笔“财富”作为交换，他什么都可以交代了。
“在李江的背后，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大人物，这个人，对于苍原县的大小事务一言九鼎，没有人可以违背他，而李江就是这个大人物在苍原县的代言人。”
这个信息立刻引起了张扬的高度警觉，而这个信息是他此前所不知道的。
不仅是他不知道，就连省委以及省公安厅的领导们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在苍原县竟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张扬十分好奇，追问道：“你说的这个神秘的大人物是谁？”
丁达摇了摇头道：“我的级别太低，不知道。”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仅是我不知道，就连我叔叔也不知道。”
丁达的叔叔就是丁志远。
丁达曾经问过他的叔叔丁志远关于这个神秘人的事，但是丁志远却告诉他说，据他所知，除了李江，无人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
丁志远还嘱咐他，让他少打听这个人，小心惹火烧身。
就连丁志远都不知道的人，足见此人身份的“神秘”一点不假。
这个信息对张扬来说简直太重要了。如此看来，抓住李江，就等于抓住了这个神秘大人物的一根触手。
或许可以通过李江顺藤摸瓜，找出这个神秘人的踪迹。
张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结束了对丁达的讯问，走出审讯室，给羽荞打通了电话。
这时候，羽荞还在返回苍原县的路上。
“张局长，您有什么吩咐？”
张扬直截了当道：“快到家了吗？”
羽荞看了一眼导航，回答道：“快到了，顶多半个小时。”
张扬长话短说：“你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去看住李江，我这边会马上派人把他带走，在此期间，你不要让任何人接触到他。”
“明白！”
挂断张扬的电话后，羽荞继续加大油门，朝苍原县赶去。
张扬再次出现在关押秦墨然的羁押室里。
而此时的秦墨然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看见张扬进来，秦墨然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虽然接触张扬不过是短短几十分钟，但是张扬给他留下的印象特别果决，如果他还不能做出选择，估计张扬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张扬跟他说过的那件事，真有可能会发生。那样的结果，他是万万不能承受的。
张扬先看了看表，然后才把目光聚焦到秦墨然那张苦瓜脸上。仅是这一个动作，就帮秦墨然下定了决心。
所以，还不等张扬开口，秦墨然就很自觉道：“领，领导，我还想向您确认一下，假如我现在说了，您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