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这次的内乱,来的太快了。
谁也不曾想到,二王子在得知大王子前去求娶和亲公主时,就暗中联络了另一边的羯族人,要篡夺王位。
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也加大了他的胜算。
反观大王子,虽然身后也有人坚定不移的支持,但离开王城之举,实在是让他失了先机。
这场内斗的结果,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柔然民风彪悍,靠武力打天下。
此番,又是生死之战。
那城中大道上血迹斑斑,血腥味都能隔着厚重的墙壁,清晰传进驿站之中。
若只是王子夺位内乱,其实是与岑浮舟这帮人无关的。
毕竟人家窝里再怎么斗,也还是那个柔然。
永宁公主是嫁老大还是嫁老二,对于两国邦交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羯族人也加入了其中。
他们扶持的二皇子一旦上位,必定与之缔结联盟。
这对岑浮舟所在的大越国极其不利。
柔然虽然偶尔叩边,但它识时务,有时候见战况不好,就马上议和,什么条件都能接受,可谓是能屈能伸。
但羯族人不一样。
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反骨,即使输了,也只是老实一会儿,待到再有机会,又会卷土重来。
之前羯族人犯边,被打跑了,付出了惨重代价,可老实朝贡了一年后,今年又没来,可见是有别的想法。
彼时朝中上下都在猜,羯族人是不是马上又要打过来了,明德帝也一直警惕此事。
但没想到,他们没有犯边,竟是选择了与柔然合作。
如此一来,羯族人实力大增,届时真的有与大越血战之力。
岑浮舟与赵瑾瑜家中父亲,都是驻守边关的战将。
他们也上过战场,自然也明白当前局势十分不利。
但柔然与羯族人的速度,快得出乎他们的想象。
当夜宫中刀光剑影之际,驿站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虽然岑浮舟与赵瑾瑜武艺高强,皆有万夫莫敌之勇,但架不住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姜文轩,周围还有重兵,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望着那暗影重重的墙角,赵瑾瑜如往常一般去寻岑浮舟说话,但将房门关上时,顷刻间便面色阴霾。
“我昨夜放出去的信鸟,中了箭的尸体就在那树下摆着,怕是情况不妙。”
历来宫廷内斗,不与其他国家外交有关,柔然这副软禁姿态,摆明是要与大越为敌。
那么身在这里的使臣,就格外危险了。
岑浮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眉眼沉冷:“若是没办法传出消息,怕是将来对我方极其不利。”
战争爆发时,谁掌握了先机,就多了几分赢面。
然则他们没想到柔然会在此时这么做,一时间陷入了被动。
柔然王城剑拔弩张之际,京都之中一派祥和。
李家近来多了一个人的身影,正是在储君之争中安然存活,还获得明德帝赏识的方小武。
在旁人看来,大概是念及李致远当时的帮扶,他几乎是每日都要上门拜谢。
当然也问些文章策论,为接下来的殿试做准备。
李青溪连着好几日,反复她将簪子赠给白玉的梦。
每次醒来,胸口处都觉得堵得慌。
她自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在这日寻到了登门拜谢的方小武约谈。
见到她时,方小武眸中的惊喜不加掩藏。
其实这些日子,他多次登门,也是想再见她一面,亲自谢一谢李青溪。
奈何男女有别,对方又有婚约,他不可能主动提出要见她,免得坏了名声。
于亭中对坐片刻,客套寒暄一番后,李青溪直奔主题,询问他当年她为何送他这支簪子?
她想知道更多细节。
方小武有些疑惑,几次见面,青溪对他这个人倒不怎么上心,反而格外注意这支簪子。
但他对她有问必答:“当初我生辰,你将这个赠给我做了生辰礼。”
李青溪一怔,追问: “你几月的生辰?”
“腊月十九。”
隆冬。
大雪。
她望着方小武,愣在原地。
曾几何时她做过一个梦,梦中白玉也是隆冬生辰。
种种证据都指向方小武,可她看着他时,心中的情感,甚至于没有梦中来的猛烈。
所以,真是他么?
“……青溪?你怎么了?”
方小武唤了她好几遍,也没有反应,一时间有些着急,也顾不上许多,直呼闺名了。
“无妨,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罢了。”
李青溪找了个借口,将方才的失神糊弄过去,又再次问了他许多关于青州的旧事。
方小武说的那些事,有些她有印象,有些全然不记得。
这让李青溪越来越确定,自己的记忆就是出了问题。
但她问过系统九九,对方也一无所知。
“宿主,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要是你完成了任务,说不定咱们就能找出你那些消失的记忆,眼下我是没办法帮你查的。”
由此,李青溪也就越来越期待李芷兰的婚事了。
按系统的推算,她嫁给萧临渊的那一天,好感度应该就会达到顶峰,任务完成。
这些日子,李芷兰都在家中备嫁。
从前萧临渊每日都会来找她,二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按规矩,婚期将近,未婚男女不得见面。
他也难得信了一回钦天监的话,没再登门,只是日日派人送信过来,聊表相思。
越是见不到人,心里越是想念。
这几日,李芷兰连梦中都是萧临渊。
每次醒来后,虽然怅然若失,但一想到他们即将成为夫妻,李芷兰又觉得心中充满甜蜜。
大抵热恋中的女子都是如此,隔着汪洋情海,连入梦都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但这一次,李芷兰没能梦见萧临渊。
反而,她梦见了一个不应该的人。
岑浮舟。
李芷兰旁观着这有些荒诞的一切。
梦中,她竟代替了大姐姐,与岑世子相守,还即将成亲。
这太离谱了。
即便只是旁观,她都觉得受不了,更别提亲历其中的另一个自己。
所以李芷兰毫不意外地看到,梦中的她一反常态,曾几何时的柔弱消失不见,字字铿锵。
梦中的岑浮舟,也不复以往温润疏离的模样。
他们在激烈的争吵,诅咒对方去死。
她似乎极度崩溃:“如果我当初不曾救你,如果我没有来过京城,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错了,那时候我就该任由你去死的。”
岑浮舟就那么看着她,眼眸中透着阴鸷,带了泪光。
“倘若早知是今日的结局,我会在见你第一面,就杀了你。”
他们互相埋怨,恨之入骨,却又在下一秒,转了口风,凄然对望。
她垂眸痛哭,泣不成声:“是我的错。”
岑浮舟喃喃自语:“该死的是我才对。”
两个人分明婚期将近,却都穿着缟素白衣,似乎是在祭奠着谁。
李芷兰旁观这一切,只觉得心头充盈着一种荒诞的诡异感。
她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问清楚情况,却挪动不了一步。
大雾起,一切消失不见,只有那个身着丧服的李芷兰,换了一身红嫁衣,端坐妆台前,看向手边的一支簪子。
还不等李芷兰出言问询,她便扯出一抹笑,红了眼眶:“世子他随你去了,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她呢喃了这么一句,抹去了泪,拿起了匕首,竟是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心口戳去!
李芷兰吓了一跳,伸手一挡,却没有任何用处,那刀直直穿过她的手掌,扎进胸口。
“不,不要!”
李芷兰冷汗涔涔,吓得惊叫。
“小姐!小姐!”
丫鬟杏儿急忙将她叫醒,李芷兰目光呆滞地望着这房中布置,许久才恍然回神。
她怔然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
没有刀,也没有血。
一切都是梦。
可她为什么会三番两次,梦到岑浮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