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雪下得这般大，本宫也实在不好再多留你了。\"
清欢倚在簪金云纹软枕上，玉手拨弄着红翡护甲，话音未珠玉落盘般清润。
雕花窗棂外映着纷扬雪絮，将永寿宫正殿的掐丝点翠珐琅鹤嘴炉衬得愈发暖意融融。
她眼波流转间，云锦广袖带起一阵花果香。
华岁立时会意，捧着鎏金海棠珐琅手炉上前时，足下绣鞋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只见得那手炉通体烧着八宝缠枝海棠纹，炉盖上嵌着枚白玉石，可见是不一般。
\"你且拿去用着。\"
她如葱般细指抚过炉身上凸起的海棠花瓣，红翡护甲在珐琅釉面上敲出细微脆响，\"昨儿内务府呈来的新炭，里头掺了艾草绒。\"
她忽而倾身，鬓间赤金累丝玉垂下的明珠堪堪扫过婉嫔的肩头，\"你如今身子贵重，可比不得往日随意。\"
顾若依慌忙要跪，却被清欢虚扶住臂弯。
那鸦青的睫毛轻颤，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果真是极好看的美人胚子：\"娘娘这般厚爱，妾身实在惶恐......\"
\"好了，你最知晓本宫见不得这些虚礼。\"
清欢忽地轻笑，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点在她眉心，\"说来，前些时日你送给瑞儿的那双虎头鞋，针脚细密得连寿康宫的嬷嬷都夸赞。
这般巧手，若是冻着了......本宫可会心疼得紧\"她尾音拖得绵长，微微一笑，娇嗔地点了点顾若依的额头，佯作恼怒。
璇儿忙搀着主子谢恩。
顾若依捧着暖炉的手指微微发白，炉身金丝掐出的海棠花纹硌在掌心，倒像是要将那点温热都烙进骨血里。
“如此便多谢皇贵妃，那臣妾便先告退，改日再来请安。”
“回宫路上慢些！璇儿，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婉嫔转身时银蓝鸟兽斗篷扫过门槛，撒金裙裾下隐约露出双月白绣鞋，鞋尖缀着的白玉珠正巧正巧与雪色相印。
待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朱红宫门尽头，华岁才缓步上前，将鎏金掐丝錾花暖手炉换了个新炭。
炭火爆出\"噼啪\"轻响，惊得铜漏中的更筹都晃了晃。
\"婉嫔这胎似乎透着些古怪。\"
她将鎏金竹节柄铜钳在炭盆里拨了拨，\"花绒有个交好的在膳房当差，可这些时日并未听闻哪位娘娘的饮食需格外留心......\"
话音未落，铜钳在银丝炭上划出刺耳声响。
清欢正取下鬓边流苏合欢簪把玩，闻言簪尖在小几上轻轻一叩：\"噢！盛泉，本宫记得太医院有个叫小明子的似与你相熟？\"
\"正是他，娘娘。\"
盛泉躬着背上前，袖口露出的腕骨上还沾着未拍净的雪粒，\"算起来，张太医入宫的时日是春选……听闻还是师承……\"
他忽地噤声，眼角余光扫过古檀玉木小凳\"恰巧与婉嫔不过相隔半数年。\"
烧蓝缠枝烛台上爆开灯花，映得清欢眉心血玉花钿艳得灼人。
她将合欢簪缓缓插入发髻，金丝流苏垂落肩头，正巧遮住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噢～本宫库房里那支百年山参，你明日且送去，让康太医同去，仔细些。\"
盛泉嘴角勾笑:“娘娘放心，奴才明白！定不叫人疑心。”
清欢微微颔首。
整个城池覆于雪意，只不知下一瞬何处便在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