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晨光熹微。
早早起来的阮毓,把一碗杂粮粥放在温阮床头。
“软宝,吃了早饭再睡。”
她剥了个白水鸡蛋,送到女儿嘴边。
在工作上,温阮是果决、犀利的专业法医,无论面对多难的案件,她都能从尸体上找出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但在工作之余,她最喜欢的两件事却只有吃和睡。
再加上阮毓深知警察的辛苦,心疼女儿时常因一个电话就要大半夜起来直奔命案现场。
因此,对温阮也格外宠着。
面对女儿没事就喜欢赖床的行为,她没像多数父母那样说教,而是时常端着早餐送到孩子嘴边,让温阮吃饱了再睡。
缩在厚厚棉被里仅露个脑袋的温阮,半闭着眼睛张嘴吃下半个蛋白。
如果不看那张即便睡眼惺忪也依旧难掩美貌的面容,仅凭此刻她又懒又馋的样子,任谁也无法将她跟雷厉风行的冷艳法医,当成同一个人。
喂完两个鸡蛋后,阮毓又端起粥碗。
温阮在母亲面前,即便脸皮再厚,这会儿也有些遭不住。
她刚想起身自己喝粥,却被阮毓按了回去,“外面冷,你把手拿出来一会儿又得焐半天才能热。”
北淮地理位置特殊,冬天既没南方的暖阳,更没北方的暖气。
过冬只能靠一身正气。
市里小区的门窗封的严实,开了空调还能稍微好点儿。
但村里的房子不仅空间大,而且保暖性也差,开了空调也有些难熬。
温阮枕着母亲送来的抱枕,猫儿般用脸蹭了蹭她的手。
撒娇道:“妈,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等以后你老了,我也这样照顾你。”
“你可千万别有这个想法!”阮毓惊恐拒绝,“就你那厨艺,要真这样照顾我,那就是恩将仇报。”
温阮,“……”
“妈,你这样很伤我的心!”
阮毓,“那也是你想伤我的胃在先。”
温阮又蹭了蹭母亲的手,企图让她收回这话,“妈,我做饭也没那么难吃嘛~”
“别乱动,小心脸上的伤。”阮毓轻拍她的脑袋,“是没多难吃,只是让仙贝都掉头就走而已。”
温阮,“……”
母亲口中的仙贝,是温阮小时候家里养的黄色小土狗。
因为喜欢吃旺旺仙贝而得了这个名字。
就是这样一条剩饭剩菜不在话下,猪食鸡食也得尝尝,甚至连屎都吃的狗子,却在面对温阮专程从自己刚做好饭菜里挑出的一块肥肉时,直接转头跑了。
真正从行动上证明了什么叫——狗!都!不!吃!
当时,这事让温阮在家里被笑了一年。
阮毓喂女儿喝完一大碗粥后,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软宝,村头你盛荣爷爷家里的小孙子今天结婚,我一会儿过去帮忙,你中午想吃什么?妈妈回来给你带。”
在农村,无论婚丧嫁娶,都是一家有事全村帮忙。
只不过,以往阮毓在医院上班,常年加班回村时间又少,没怎么参与过这样的事。
后来,她辞了医院的工作成为了入殓师,村里人虽然不会当面说,但脸上的忌讳与行为上的远离,都让阮毓明白他们在害怕什么。
因而,寻常情况下,如非必要她绝不会主动往别人跟前凑。
尤其还是嫁娶、满月这样的喜事。
可这次不一样,是办事的主家前些日子主动喊阮毓过去帮忙的。
温阮听到这话,瞬间困意全无。
“妈,我跟你一起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母亲并非不懂。
但她生性善良,有些时候比不得自己。
尤其,还刚出了温建斌与温建桦两人的事。
温阮迅速穿衣、洗漱,跟母亲一起出门前,她还从后备箱里拿了点东西揣进羽绒服口袋。
“你拿这些干嘛?”阮毓不解。
温阮朝母亲勾唇一笑,“职业习惯,有备无患。”
阮毓知道女儿不是莽撞的人,便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朝村头办喜事的那家走去。
张灯结彩的大门旁,温盛荣的侄子温建亮,一见二人立即上前。
“建业家的来了。”男人的视线越过阮毓,看向她身后的温阮。
扫描二维码似的,将人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个遍。
活脱脱像是对橱窗商品评头论足的审视。
温阮不喜欢他对母亲的这一称呼。
以往,父亲温建业还在时,会委婉地纠正村里人,“我老婆的名字很好听,叫阮毓。”
温阮直视男人,“建亮叔,我妈妈有名字,她叫阮毓。”
“哎呦,瞧给你这丫头能耐的。”温建亮那种凝视却又看不到眼前人的眼睛,从温阮转向了阮毓。
继续道:“建业家的,这才多少年没见,你们家闺女都长这么大了!得快30了吧?一个姑娘家,老大不小的又每天都摆弄那些尸体,一定不好找对象吧!我建业兄弟都走这么多年了,这家里没个男人操持就是不行,我今天就看在建业的面上,给你家闺女介绍一个怎么样?”
“谢谢建亮叔,我暂时不考虑结婚。”温阮挡在母亲身前,直言拒绝。
她虽不知温建亮要给自己介绍什么样的男人,但却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哪有女人不结婚的?你一定就是太挑,所以都熬成老姑娘了,还嫁不出去!好在,你们娘俩今天是遇到我了,叔今天保准给你介绍个好男人。”
“大飞,快过来。”温建亮喊了一嗓子。
墙边立即有个黑黑胖胖、满脸痘坑、发际线呈“m”状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温阮心下瞬间了然。
原来,这家专程请妈妈过来帮忙,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心里不喜,但面上不显。
视线划过一旁大盆里十几条扑腾着的大鲤鱼。
“建亮叔,我跟妈妈这次过来是帮忙的,别的事,我想等干完活再说。”
温阮言罢,拿出橡胶手套,走到几个正在杀鱼的人身前。
其他人杀鱼,都是先用刀背、棍子把鱼拍晕之后,再下刀。
整个过程看起来,笨重又残忍。
而温阮却只用一根自带的细长钢针,驾轻就熟地对着鱼后脑的枕骨大孔,以四十五度角捅入、搅动。
就是这一看似轻巧又极其简单的动作,却让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瞬间没了动静。
村民们看得新鲜又惊奇,“阮阮,其他鱼也都能这样处理吗?”
温阮手上动作没停,轻描淡写地开口,“有脊椎的都可以。”
她寒星般地双眸,不动声色地扫过围观众人,从温建亮转向了那位名叫大飞的男人。
补充道:“人也行。”
温阮温言软语的一句话,却让想要强行为她介绍对象的温建亮,以及几个曾在背后嚼过她们母女舌根的众人,倏然脊背一寒。
她看的那一眼,仿佛钢刷,在自己身上刮下层层皮开肉绽。
而还震惊于温阮样貌的大飞,一张黑脸更似刮了大白,直接白了三个度。
——题外话——
危险动作切勿模仿!坚决不做进狱系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