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看着母亲,眸光坚定如铁。
“妈,我不仅要查,我还要把爸爸带回来!”
阮毓透过女儿那双眼,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真想清楚了?”
温阮握着母亲的手,“妈,没人比我更清楚!”
这十六年来,是找回父亲的信念,让一个爱赖床逃学的问题学生,成为跳级保送的双博士学霸;让她从幻想成为画家的怕血小女孩,到无论遇到何种尸体都能面不改色的全能法医。
温阮拿出手机,翻到有关邱家灭门惨案的评论区。
阮毓看着一条条——网友谴责“邱宝珍残忍杀害全家人的罪状”评论。
对于这起命案,最近闹得太大,饶是她从未刻意关注过,但每天铺天盖地的手机资讯,以及周围邻里同事们的讨论,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起初,阮毓还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些。
当她的视线划过众多评论中,夹杂的几条诸如——“邱家父母强行拆散苦命鸳鸯,害女儿堕胎,才自食恶果被灭满门”的言论时,不由眉梢紧皱。
因为,稍有些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毒品除却自身吸食,还有母婴传播这一渠道。
也就是说,一位在孕期还吸毒的母亲,会通过胎盘与血液引发腹中胎儿遗传基因突变成为畸胎,或者直接导致胎儿中毒,抑制胎儿呼吸中枢造成死胎。
即便胎儿能逃过这一劫,也会因早产、毒瘾症状、脑组织损伤等原因,导致其患病与死亡几率大幅提升。
这类胎儿哪怕能活下来,大多都会出现智力低下、行为异常的症状。
并且,如果父母双方都吸毒,把毒瘾遗传给下一代的概率也更高!
即便,缉毒大队那边都站出来辟谣,为大家科普毒品对胎儿的危害了,可还有人把这一案件的锅,推给“父母反自由恋爱的作茧自缚”。
温阮苦笑叹息。
“妈,你看,哪怕时间过去了十六年,九年义务教育巩固率都高达95.5%了,但愚昧无知的人依旧不在少数。”
“就像当年,专业的刑侦专家、痕检、法医根据山里的血迹断定爸爸是因公牺牲,尸体也是被绑匪带走了,可村里的人却始终觉得他是携巨款潜逃,是绑匪的同伙!”
“现在,还有你和我坚信爸爸是失踪!不是潜逃!”
“但我不想等我百年之后,温溪村里的人对温建业的评价,只剩下骂名,警务系统里,只有一个模棱两可的警察失踪记录,而没有本该属于英雄的表彰和荣誉。”
“妈,为国为民的英雄,无论是谁,都不该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引以为豪的爸爸!也是您放在心尖上的爱人!”
阮毓眼含泪花,摩挲着女儿脸上已经结痂的疤痕,唇瓣颤抖。
她没说,十六年前警方就已经成立了专案组,进行过地毯式排查。
可最终,不仅没找到温建业和那一箱现金,就连嫌犯的踪迹也没查到。
仿佛,所有涉案人员,除了被绑架的黄凤麟之外,竟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也没说,当年温建业在警局的同事们,调查他失踪一事的过程中,不是被阻挠、劝退、调岗,就是莫名其妙地遇到种种意外。
更没说,自己当年追查丈夫下落时,被黄家人逼得靠卖血,才勉强交了女儿的书本费。
良久,阮毓才声音颤抖地开口,“好,妈妈知道了。”
温阮用脸蹭了蹭母亲的掌心,“妈,有关爸爸失踪的事,您了解多少?”
阮毓看着女儿没了往日神采的一张脸,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今晚早点睡,等养好身体,妈妈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妈……”
温阮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打断。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十六年都过来了,不急于一时,况且,你爸爸也不会忍心让他的女儿拖着病体操劳。”
温阮几次尝试无果,只得点头。
……
次日,晨。
温阮早早起床,给妈妈拜完年,拿着压岁红包又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当年的事。
却被阮毓按回到了床上,语气温柔又坚决。
“软宝,你先养好身体,否则,一切免谈。”
温阮看着母亲塞在自己小腹和后腰上的热水袋,本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可上来的药劲儿连同下腹断断续续的痛感,终还是让她昏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临近中午。
温阮上完卫生间,却没在家里看到母亲。
她下意识转向玄关柜,就见原本放车钥匙的地方,已经空了。
以往,阮毓也有有事突然离开的时候。
但每次,她都会说清去向,唯独这次什么都没说。
再一联想临睡前,母亲的话。
蓦然想到各类影视、小说里,主角每次离开前立下的flag。
温阮的心不由一揪。
立即拿出手机,翻出母亲的电话。
可听筒里却在两声短响后,自动断掉。
温阮捏着电话的力道,立时加重。
当她准备第二次拨号时,却发现手机屏幕顶端的4G与无线wiFi信号,竟然全都消失了。
温阮立即走到阳台边,可依旧没有任何信号。
饶是理智如她,即便明知道荣曜已经答应自己,会找人暗中保护母亲,可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种种不好的猜想。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
温阮侧目,紧张又期待地快步上前。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温阮女士,您的外卖,您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呀?”
楼道里,全身武装的外卖员提着外卖,正低头滑动手机,继续自言自语,“好奇怪,手机到这怎么没信号了?”
温阮心生警惕,“我没点外卖。”
外卖员看了眼订单,“点餐单上的昵称是荣先生,请问是不是您的朋友?要不您可以先打个电话问一下。”
“荣先生”三字,打消了温阮心中顾虑。
她伸手拉开房门。
……
与此同时。
管加薪带着外勤组,按照荣曜先前给出的罪犯心理画像侧写,对北淮市过去几年间,曾出现过大量猫狗尸体的区域进行排查,最终找到了符合特征的外卖员马博翔所在的城中村。
昏暗逼仄的房门前,管加薪拔枪,低声叮嘱众人。
“凶手心狠手辣,并且随身还可能携带凶器,大家小心,必要时刻当场击毙!”
“是!”
一名手持破门器的刑警,撞开房门后迅速侧身,避到墙后。
管加薪率先躬身往里冲,可险些被门上飞速袭来的几颗脑袋迎面砸中。
面对这一触目惊心的场面,在场众人皆瞠目结舌。
木曹!
又来这么恶心的一套!
上次是一颗脑袋,而这次竟是变本加厉的五颗!
门帘似得挂在众人眼前。
并且,狰狞可怖的一张张脸上,原本的五官部位只剩下黑洞洞的一片,与门外众人面面相对。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刑警,哪怕他们才刚目睹过类似的场面,但心里的恶寒还是顺着周身每一个毛孔,冒起了一层白毛汗。
甚至,有些人拿枪的手都有些抖!
但也仅是眨眼之间,管加薪已越过头顶众多脑袋,提枪冲了进去。
众人见状,也立即按照事先部署,鱼贯而入。
可一圈搜查下来,他们没找到凶手的踪迹,却在冷冻柜里找到一堆被肢解的残肢。
这让本就昏暗诡异的房间,显得越发恐怖阴森。
管加薪走向卧室,看着书架上的优秀员工奖杯,视线却在划过一张合影时,默然一顿。
“不好!”
他话音未落,站在窗边的刑警突然出声。
“薪哥!你看这是什么!”
“哗!”
伴随着窗帘被一把扯开,些许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透了进来。
管加薪眯眼,看向玻璃上排兵布阵似得,贴满了一张张年轻女性的照片和便签。
而温阮与黄凤麟站在一辆豪车旁的偷拍照,竟也赫然在列。
管加薪刚才的那句“不好”,也在看到这一画面的瞬间,崩然落地。
他立即拿出手机,按下温阮的电话。
可听筒里,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管加薪立即再次拨号。
这次竟是毫无反应的挂断。
第三次拨号,对面竟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别说管加薪,就连一旁刑警见状,心都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可他们现在距离温法医家,至少也得需要半小时的车程。
再着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管加薪立即转身,边跑边道:
“留两个人保护现场,等待技术队过来!”
“其他人,跟我走!”
说话的间隙,管加薪拨通了荣曜的电话。
他一步三个台阶,依旧如履平地。
“荣队,凶手是昨天到过支队的外卖员马博翔,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温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