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魏休出门前发现莫家整个气氛都有些不同,经过看到的佣人都有一种轻快,甚至他们对视中似乎还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快乐。
他问前面副驾驶座的林管家,“今天大家似乎都挺高兴的?”
林管家转过头来,眉开眼笑,“对啊,今天老爷终于出差了,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他兴高采烈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语气忽地一转变得忧伤难过,“我们、我们都挺不舍得的,没有高兴......”
魏休没忍住笑了笑,这个莫秋林果然不得人心。
刚下课,魏休便被数学课代表通知去办公室找张老师。
来到办公室后发现张老师正低头审阅作业,发现他到了以后便指了指桌边的椅子。
她表情很严厉,说出来的话却很关心学生,“你转到学校来已经过了一段日子了,适应得还好吗?”
魏休点了点头,眼神却望向她身后。
张老师以为他是因为拘谨不敢和她对视,便刻意放柔了声音,“下个月初有中测,你第一次参加,千万不要感到有压力,上课认真听,平常心对待就可以。”
魏休乖巧地点头,上一个辈子他们师门显赫,所有的教育都是有名望的老师在宗门里给他们上课,而作为宗门天才的他自然是单独授课,这些劝说他平常心的话他从来未听过。
张老师多少知道魏休的身世,看到眼前孩子如此认真听话,心也软了几分,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才让人回去。
魏休转身离去,没理会身后一直响起的温柔男声,“还改啊?你都批了一个上午了?眼睛不得累坏了?要抬头多看看窗外的绿植。哎,你昨晚又加班到这么晚,今天又起这么早,真是的。”
张老师轻轻咳了一声,男声变得紧张起来,“你看看,我都说了你低血糖,身体又虚要多注意保暖,肯定是今天出门时风吹到了,这可怎么办,我以前在还能提醒你带衣服,给你送点姜茶,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关切声声让人鼻子发酸,可惜张老师一个字也听不到。
魏休轻叹一声,抬脚离开。
让学生们抗拒的中测如约而至,数学考试结束后,郭霖第一时间拉上沈河围在魏休身旁对答案。
发现自己基本全错后,绝望的郭霖在脑海中已经想到了张老师看他的眼神,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突然发现数学考试时,似乎没有看到张老师,“老张这次竟然没有巡到我们考场。”
沈河侧目,“我和魏休这个考场他也没有来。”
魏休伸手掐算,神色微变。
刚好经过他们的班长搭话,“听说昨晚突然生病了,现在在医院里,我听班主任说临时从其他级借调了老师过来的。”
等人走远后,郭霖和沈河看着魏休有些紧张,“怎么了?张老师没事吧?”
魏休摇了摇头,“下午考完试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她。”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是化学,郭霖从考场出来到校门口双脚都是虚的,嘴里还念着那些根本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的化学名词,沈河无语地扶着他往校门拖着走。
三人叫了辆车,很快便来到医院。
按着医院前台的指引来到张老师病房门前,郭霖真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出来张老师的念诗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即使是郭霖这种对语文一筹莫展的学生,也听出了一种心酸哀伤的情绪。
他收回准备扣在门上的手,有些害怕:“这哪首?不会是还得答出来才能进去吧?”
沈河翻着白眼看着他,自己以前会觉得这货可怕吓人。
魏休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敲了敲门,等里面叫了请进才对他们说:“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
病床上的张老师看到来人是自己的学生,有些惊讶:“魏休,你怎么来了?”
“听其他老师说你病了,来看看您。”魏休关上门然后朝病床走来。
张老师僵硬地拉过被子遮着左手,笑得有些不自然,“你有心了,我就是一些小病痛。对了今天考得怎么样?”
魏休看着她没有回答,站在床边一会,然后说:“老师,你觉得人死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张老师没料到他问这个问题,有些错愕,又像是答案早已想了千百遍。
“虽然我是老师,应该以身作则相信科学,但说实话,我希望人死后能像老一辈人说的一样,变成星星在天空看着他的家人。”
“又或者是,变成鬼魂进入地府投胎转世,可能还有机会再和上辈子的人再续前缘。”
魏休静静听她说完,缓缓说道,“有些鬼魂因为执念太重,是去不了地府,走不过望乡台的。”
“比如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在买妻子最喜欢的罗记豆浆路上遭遇车祸离世,他的妻子大受打击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他,一直深陷自责和对丈夫的不舍中走不出来。”
张老师震惊地看着魏休,想起他方才问的问题,眼底迸发出强烈的希冀。
魏休继续说道:“她的丈夫从死去那一刻便变成鬼魂守在她身边,如同生前一样在她身旁事无巨细关切提醒,提醒她要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不要因为觉得麻烦就不吃水果,让她不要自责......”
说到最后,张老师已经泪流满面。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彷佛是行走在沙漠中已经绝望的旅者遇到最后的希望,忐忑期待又害怕失望,“他、他一直在我身边,是不是?”
魏休心脏紧了紧,轻声说出来她最希望的答案,“是,他一直在你身边,包括现在。”
张老师哭得悲切,双手紧紧地按着心口处,“我知道,我就知道!我觉得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他一直都在......”
因为动作的拉扯,她缠着纱布的左手手腕和渗出丝丝的血迹,魏休连忙轻轻扶着她的手臂,“张老师,小心点手,他很担心。”
张老师急忙用右手抹了抹眼泪,在病房里四处张望,“我、我没事,你别担心。昨晚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我一时冲动所以才......魏休,他在哪里?不对!你能让我见见他吗?就一眼,一眼就行了,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