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是干嘛的。”
客栈大堂里,燕小六坐在主位,看着对面那个打了吕秀才一棍子的人问话。
这人坐在燕小六对面,白展堂站在他后面看着他,吕秀才作为记录人员,坐在燕小六旁边。
至于其他人,则是坐在更后面,一起观看这场审讯。
此时那人已经把脸上的红色围巾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年轻面容,看起来很是青涩。
“姓名?”燕小六当先问道。
“江小道。”
“年龄?”
“十九。”
“嗯?”众人全都质疑地看着他。
江小道无奈,只好实话实说:“两年以后。”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打人?”
“我是职业打手,专门帮别人有偿报仇的。”江小道低头说道。
“我打人是为了挣钱,我要给我师父办一个像模像样的葬礼。”
“说,你打过几个人,都是谁?”燕小六一拍桌子,厉声问道。
“就他一个,我是第一次做打手。”江小道抬头看了一眼吕秀才,又把头给低下。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嘶~”
吕秀才扶额说道,这一动,又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势,痛的他呻吟了一声。
佟湘玉拍了拍吕秀才,有些怜惜地看着江小道问道。
“你能筹钱给师傅办葬礼,也算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是你为什么不做点正经事,你这样做,就没想过会像今天这样被抓吗?”
听到佟湘玉的问题,江小道有些低落地说道。
“我也尝试过,可那些工作来钱太慢,等我攒够钱,我师傅早就烂了。甚至我还想过去卖身,可是根本没人要我。”
“所以,我只好来做打手,只要能让我师父安心地走,别说是被抓,就是让我死都值了。”
“哎,真是个傻孩子。”
佟湘玉感慨了一句,其他人也都叹了一口气,同情地看着江小道。
“行了,现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你跟我回衙门吧。”
燕小六给事情下了结论,起身就要把江小道带回衙门坐牢。
“哎哎,小六你别急啊,咱们再聊一会儿。”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想要为江小道说情。
“小六啊,你念在这孩子还没成年,又是初犯,就饶他一次,别带他去衙门了。”佟湘玉先打了一张感情牌。
不过燕小六却是不为所动,打着官腔说道:“就是因为他年纪小,我才要关他些日子,好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别再犯。”
“师父,小道对不住您了。”
江小道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流着泪说道。
“展堂~”佟湘玉在白展堂背后掐了一把,让他赶紧出主意,白展堂无奈,只好先拦下燕小六。
“小六,你先别急。”
白展堂拉住燕小六,眼珠转了转,突然他眼前一亮,急中生智地说道。
“你不能带他走。”
“为嘛不能?”燕小六仰着头,不明所以地问道。
“因为他没犯事啊。”白展堂一摊手,走到吕秀才身旁站定。
“他怎么没犯事,他不刚承认自己打了秀才嘛,口供都在这呢。”燕小六扬了扬手里的供词说道。
“口供有什么用,你判案得有人证啊,没有人证可不能定罪。”白展堂把手伸到后面,偷偷在吕秀才身上捏了一下。
“我怎么没有,秀才不就是人证吗,哦对了,秀才你作为证人,也要跟我去一趟衙门。”
燕小六伸手招呼吕秀才,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衙门。
可是吕秀才得了白展堂的提醒,直接矢口否认道。
“什么人证?我哪里挨打了?我好的很,你不要乱说。”
吕秀才突如其来的反水,让燕小六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他不敢置信地喊道:“吕秀才,做伪证也是要坐牢的,我给你个机会,你再说一遍。”
“谁做伪证了,谁看见了?你们看见了吗?”
吕秀才和众人问了一圈,见所有人都摇摇头,又和燕小六贱贱地说道:“你看,都没人见过,你可不要乱说,否则就算你是个捕快,我也要告你诽谤的。”
燕小六环顾四周,见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嘲讽的笑容,都在戏耍他。
心知案子黄了的燕小六,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腰间的官刀抽出来大喊道。
“哇呀呀,你们真是气煞我也,照顾好我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
“燕小六你够了,你再这么胡闹,等你师傅回来,我会把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他。”佟湘玉大喝一声,叫住了燕小六。
燕小六平时最怕他师傅邢育森,他听到佟湘玉要给邢育森告状,顿时不敢再在这里纠缠,朝着佟湘玉告罪一声,快步跑出了客栈。
等燕小六走了,众人纷纷夸赞白展堂,说他真是鸡贼。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白展堂先是得意了一下,然后又玩了一手吃了吐,“说什么呢,谁鸡贼啊。”
自从白展堂当了衙门的缉盗顾问,他学习了不少法律,如今白展堂对于大明律很是熟悉,所以才能找到漏洞来保江小道。
众人再把注意力放在江小道身上,研究怎么处理他的问题。
众人相互合计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要帮他一把,由佟湘玉问道。
“小道,你给你师傅办葬礼,需要多少钱?”
“三十两。”江小道有些期待地看着佟湘玉。
“这么贵!”佟湘玉惊呼出口,躲闪着江小道的眼睛不敢看他。
三十两银子办葬礼,确实有些太贵了,这么多钱花出去,那可真称得上是风光大葬了。
陶金看着佟湘玉那抠门的样子,不由笑了一声,他敲了敲桌子,和看过来的众人说道。
“行了,这笔钱我来出。”
“真的吗?你想打谁。”江小道目光灼灼地看向陶金,急忙问道。
“我谁也不想打。”陶金摇了摇头。
“那我不要,白拿钱不干活的事情,我不干!”江小道收敛笑容,很有原则地说道。
“谁说不干活了,还白拿钱,你想的倒挺美,我只是不用你打人而已。”
陶金被江小道给气笑了,这孩子也太耿直了。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的。”江小道再一次期待地问道。
“你不是说你之前卖过身吗?”
陶金先重复了一下江小道之前说过的话,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把你买下了,刚好我家里缺个看门迎客的杂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愿意,愿意。”江小道兴奋地说道,不过是给人当下人,他心里一点抵触情绪都没有。
“那行,这钱先给你,你去把你师父安葬了再来找我。”陶金直接扔过去一锭银子,让江小道先把他的事情处理干净。
“这位…先生,您就这么把钱给我,不怕我跑了吗?”江小道捧着手里的银子,有些不敢相信,惶恐地说道。
“本来我还有点怕,不过你既然主动问我,那我就不担心了,早去早回。”陶金摆了摆手,做出一副相信江小道的样子。
“多谢先生垂怜。”
江小道看着陶金眼圈一红,心里十分感动,跪在地上给陶金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客栈的众人见此情形,全都给陶金竖起大拇指,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之所以陶金会这么相信江小道,是因为他觉得对方确实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实诚孩子。
所以他愿意出这一笔钱,即便是最后江小道不回来了,那他也就当做是慈善捐款了,反正现在对他来说,三十两银子根本就不算钱。
而且,陶金也把这件事看做是一次投资,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以及豪气地直接给钱,都是对江小道的一次考验。
如果江小道真的重情重义,那么陶金表现的如此相信他,他以后一定会对陶金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甚至自己就会pua自己。
这样陶金就会得到一个十分忠诚他的下人。
而如果江小道是个白眼狼不回来,那就是陶金投资失败了,左右不过是亏了三十两银子而已。
而最终的结果,也并没有让陶金失望。
在第三天的早上,江小道背着一个包袱,敲开了陶金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