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昏定省,众人都到齐了,凤位上仍然不见人影。
姜常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瓷瓶,放在了秦贵人的手边,“听闻秦贵人姐姐得了湿疹,已经让敬事房撤了绿头牌了,这药膏是我从家中带来的,秦贵人姐姐日日涂抹,便可早日康复了。”
众人闻言皆掩唇笑了笑。
秦贵人一双杏眼,怒瞪着姜答应,瞥了她一眼便别过了脸去。
洛知微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冷幽幽开口,“想来这药是极好用的,白贵人如今这花容月貌得以痊愈,定然也是这药的功劳了。”
秦贵人闻言看向洛知微,略略颔首。
姜常在神色一凛,眸色慌张起来,忙端起茶盏喝了起来,“俪嫔娘娘说笑了,白贵人的脸...是劳太医医治好的。”
洛知微的目光又落在了白贵人的脸上,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白贵人也忙帮腔道:“是了,俪嫔娘娘说笑了,嫔妾的脸是劳太医妙手回春...”
只听见一声轻咳,叶皇后从山水屏后绕出来,众人忙敛正神色,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叶皇后在凤位上坐下,悠然道:“如今天气甚好,御花园的花儿也都开好了,本宫想着,初八,邀诸位姐妹一同赏花,你们觉着可好?”
听闻赏花,李答应眉心微蹙,脸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担忧。
叶皇后低头将凤袍下摆的褶皱抚平,缓缓开口,“如今俪嫔与李答应皆有孕在身,咱们就不去揽春亭了,只去赏赏花,散散步便是了。”
竹叶站在洛知微的身后,轻轻戳了戳洛知微的后背,洛知微微微侧目,神色如常。
李答应见洛知微并未推辞,自己也不好张口,只能顺着叶皇后的话头,点了点头。
从碧凰宫散去,竹叶打量四周无人,小声道:“娘娘,咱们真的要去赏花吗?去年夏日里赏花,如...宁氏那事,奴婢现在想起还觉着后怕。”
洛知微看着眼前绵长的宫道,阴沉着脸,“去年赏花闹成了那般境地,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她能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赏花之事,定是有了周全的安排。
咱们若是方才直接拒了赏花之事,只怕会惹皇后不悦,倒徒增一个不敬中宫的罪名。
暂且应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罢了,”竹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想这些,今日端午,咱们回去吃粽子。”
洛知微抿出一抹浅笑,点了点头,“嗯,回去吃粽子去。”
初八当日,晨昏定省时,顾桓祁下了早朝,到了碧凰宫。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顾桓祁一身玄色常服,从众人身边走过,走到洛知微身边时,亲手将洛知微搀扶起来,眸光温润。
“谢皇上。”
一阵熟悉的味道从鼻尖掠过,洛知微眉心一缩,这味道...好熟悉,却想不起来了。
叶皇后将上首位让给顾桓祁,自己坐在顾桓祁的身侧。
“御花园的花开得极好,快入夏了,阳光也不错,皇后邀朕与大家一同赏花,朕可是来晚了?要你们久等了吧?”
白贵人正要说话,却被秦贵人抢先开口道:“皇上来的刚好呢!”
白贵人恹恹,垂下眼眸。
洛知微侧目,与身后的竹叶交换了一个眼色。
今日赏花之事,连皇帝都赏脸一同前往了,洛知微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
顾桓祁喝了一口热茶,“那咱们便走吧,别误了御花园里的满园春色。”
说罢,一行人一起往御花园去了。
御花园里奇石密布,绿树成荫。
苍柏松翠,牡丹与芍药相映成趣,华贵鲜艳。
凌霄花与紫薇花也相继盛放,雪白的梨花在粉紫色中交错点缀,花香馥郁淡雅,景色宜人。
白贵人摘了一朵淡粉色的月季花,簪在姜常在的发髻上,花娇嫩,人明艳,又是一幅后宫姐妹相亲相爱的好画面。
顾桓祁站在阳光下,目光深邃,撩人心怀,如雕刻般的五官异常分明,穿过人群望向身后的洛知微,浅浅笑了。
洛知微心中一股暖流流动着,莞尔颔首。
李答应小心翼翼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似有心事般四下打量着。
“啊!有蛇!”苏常在站在一丛茉莉花中惊叫着。
身边的众人大惊失色,四下逃窜着,人撞人。
一时间跑的,爬的,惊声呼叫的,场面混乱至极。
“护驾!”江义敏护着顾桓祁便要往外跑,洛知微还未反应过来时,不知被谁拉住了手臂,“阿若。”
是顾桓祁。
洛知微顺着那力道跟着顾桓祁一起,慌乱间看见顾桓祁腰间带着一个端午的五色香囊。
“李答应,李答应摔倒了!”
洛知微回过头去,见李答应倒在地上,一双双脚从她身旁飞快越过,方才还娇艳无比的鲜花此刻已经被踩踏进了泥土了。
李答应脚下失了力气,她只能无助地坐在地上,向后拼命挪动着,泣不成声。
是艾草,洛知微想起来,今日在顾桓祁身上闻到的是艾草的味道,顾桓祁身上的端午香囊里头装着的是艾草。
洛知微一把将顾桓祁腰间的端午香囊拽下来,甩开顾桓祁的手,往李答应身边冲了过去。
竹叶见状也忙跟在洛知微身后,逆着人流,向李答应跑去。
一条三角头毒蛇正朝着李答应飞快移动过来,洛知微将那端午香囊在李答应的身边晃了晃,那毒蛇停在原地,没再动作。
洛知微用尽浑身力气将李答应搀扶起身之际,护驾的侍卫们也都到了。
侍卫们护着洛知微与李答应离开了御花园,洛知微的手指上挂着那枚从顾桓祁腰上扯下的端午香囊,惊魂未定。
李答应亦是受了惊吓,鬓发散乱,抚着孕肚哭泣不止,抽噎着向洛知微道谢:“嫔妾...嫔...嫔妾...妾多谢俪嫔...俪嫔娘...”
话还没说完,人就昏了过去。
洛知微伸手正想搀扶着李答应,可自己身上也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身后的竹叶赶忙将自己当作肉垫垫在洛知微的身下,才没让洛知微重跌在地。
“太医...”竹叶惊慌喊道。
众人围了上来,将李答应搀扶起来,抬回了绛辰宫。
顾桓祁冲开人群,走到洛知微的身边,将洛知微一把横抱起来,扬声道:“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