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之前在银环面前丢了脸,他自觉要显露一些优点,把他的暴露的不足掩盖过去。便换了女装,直接去客栈房间找银环。
琥珀不在。玛瑙在屋子里摆弄着自己的胭脂水粉。不过这些都是给死人装扮用的,上面的味道闻起来有股怪异的死人味,银环总是好奇地瞧几眼,不敢凑近去看。
银环听到敲门声,就去开门。看见穿着女装,走路袅娜的听雨,她还愣了几秒。
“方便我进去?”听雨温柔地看着银环,轻声问。
银环回头问玛瑙的意见,玛瑙摆摆手让银环自己做主。她可不在活人身上浪费时间。
银环就放听雨进来,再顺手把门给关上。
听雨落座,他从袖中取出一本书来,又在房间内找了笔墨纸砚,一起放在桌上。
“你不识字,我教你写,好不好?”
银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但是她现在没法出去做任务,在客栈房间里,也只能练一下内功,再简单比划一下招式,确实也没什么能做的,就点点头应下。
听雨示意银环坐在自己身边。他把凳子摆得很近,银环落座后,只要微微后仰,背就近乎贴到了听雨的胸膛。
听雨手臂环过银环,伸到前面,把书本翻开,然后研墨。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银环?”
银环摇头,她的手便被听雨抓住了。听雨把笔放进她的手中,握着她的手拿笔蘸了墨水,然后在空白的纸张开始划下一笔。一笔接着一笔。
大手包裹着小手,两个人的脸近乎贴在一起。
银环的手被抓着行动,顷刻间,就写下了“银环”两个字。
银环看着这两个字,心下有几分厌烦。因为她讨厌这个名字。因为手臂上被缝了个银镯子,她才被白珠,自己的恩人,起了这个名字。
她不喜欢银镯,也不喜欢银环这个名字。这代表她痛苦的回忆。
银环想着,等白珠的任务完成,她就能抛却这个名字。到那时,她应该会跟着翡翠一起生活。
她会叫……陶三?多么平凡朴素的名字啊,但想想就让人觉得开心。
就在这时,银环忽然心头一痛,手中的笔一松,墨汁划到了衣服上,溅了脸。她一下子倒仰了过去。
听雨扶着她,被这猝不及防的情况惊到,“怎,怎么了?”
银环也很茫然,她呆愣着流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很认真地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痛,可怎么也想不出来。
刹那间的痛感一闪而逝,留下了无尽的空虚。
她忽然发火了,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威逼它给出一个答案。可是没有。于是她又把桌上的东西给推开,留出一个空隙,把自己的头往桌子上砸。
听雨着急忙慌地抱住她的腰肢,拦住她。“是因为记不住笔画顺序吗?这没关系的,用不着拿头去撞!”
听雨什么都不明白,他不懂她!
银环把他推到一边去,无措地坐下来生闷气,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听雨抚着银环的背,揉捏着她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他知道,这种时候,要顺着她的意。
他拿帕子去擦掉银环脸上的墨渍,柔声问:“你有没有想要学会的字?我教你好不好。”
听雨误打误撞,避开了银环讨厌的名字。
银环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即便听雨不哄她,过一会儿,她也就冷静下来。
她想了一会儿,问他:“飞舞的舞,怎么写?”
听雨提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便在纸上写下了“舞”字。既然银环开了这个头,他就干脆把那桩事了结了吧。
银环耐心地盯着“舞”看,要把它记在心里。
这时,听雨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字。
他让银环看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念着,每个字之间,都间隔了很长的时间。
“小,舞,在,风,沙,城,东,南,方……”
银环一开始被“小舞”两个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她没注意去听听雨之后说的字。
她后知后觉,要发现什么的时候,琥珀忽然把门重重拍开,撞进来,道一声:“翡翠死了。”
银环脑中一片空白。她朝着琥珀奔过去,但玛瑙跑得更快。她两眼放光,双颊泛红,“翡翠死了,呵呵。”
琥珀告诉她们,翡翠的尸体被她叫人放在断水门的房间里。她们如果要去,也要极为小心。
银环点头。
听雨来找银环,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他原本还能说是一时情绪上头。如今是为了翡翠,就不值得去冒险了。
“你们去吧。我自行离去。”
银环回头看他一眼。听雨温柔地看着她笑。但在银环心中,已经隐约窥见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光鲜亮丽……
银环跟着琥珀的脚步,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一直以来跟在她身边,对她疾声厉色,却满腹真心的姐姐,突然间没有了。
银环心中恍惚,直到走进那间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琥珀突然护在她身前时,她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翡翠的尸体明晃晃地躺在床上,她的脸是白珠的脸。但银环一眼就认出了她。翡翠旁边,还有她断成两截的墨绿长刀。
琉璃靠着床坐着,浑身是血,她面容死灰,乍看之下像死了一般,但还有微弱的呼吸。应该是昏睡过去了。
琉璃现在的脸,银环很熟悉。那是她的脸。
门边还躺着两个断水门弟子的尸体,他们的脖子被扭成诡异的形状。头与身子完全错位。
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环刚要开口,琥珀就拔出剑来,警惕地打量四周。“阁下,何不现身一见。”
一阵粉色的尘烟飘过,床边骤然多了一道人影。一个男人手中拿着匕首,架在琉璃的颈旁。
“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这样的。但那两个人……”男人指着两个死掉的断水门弟子,接着说,“他们非把我当坏人,我没办法,只好这样做了。”
玛瑙心醉神迷地说:“啊,你可做得太好了!”
她一进房间,就近乎扑在了这两具尸体上,耳鬓厮磨着。
男人让琥珀放下剑,他自己坐下喝茶说:“床边的姑娘,是我帮着带过来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合欢宫的覃天,嗯,是不久前死去的清音的大师兄。”
覃天交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他潜入戚王爷的王府数日,行踪被发现。戚王爷追着他出来。
本来,他是很难躲过去的。但是恰巧在那附近打斗的翡翠和琉璃,吸引了戚王爷的注意。
“我其实想感谢她们的,谁知道她们其中一人被戚王爷给打死了,另一个姑娘伤得很重,她托我把她送到这里来……”
银环怔怔地走上前,“你说,翡翠是被戚王爷打死的?”
覃天确定地回答。他看见银环,眼睛一亮,“你就是替我小师妹说话的飞花阁少阁主?那我确实欠你们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