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单凌望向朽白，从他双眸中看到了那时发生的事。
看到了那名家庭医生正是自己亲手所害。
他本在归家途中，知道了那时的真相后，转而往诊所的方向行进。
如今上哪去找那个孩子异变的线索？
他心里也没底，只能先从初见那孩子的地方看看。
弑鬼者固然可恶，可承受异变之苦的孩子无辜。
朽白正欲开口询问，陈单凌只道：
“你回家去，我有事要查。”
可刚要走，他又接到了来自源原的电话，
“怎么了？”
“客厅的法阵突然冒出一堆黢黑的爪子！！那是什么啊？！”
“……什么？”
“依她所言，应是留存于隔罪界的恶魔意图逃脱。”
“恶魔？诛魔师不是和它们同归于尽了吗？”
陈单凌刚问，忽然记起他先前与达克·克萝丝练习术法时的那座由无数低阶恶魔堆成的“山”。
失去诛魔师的术法压制，那些全然丧失了理智的恶魔在隔罪界受困近千年，现在自然肆意地宣泄着怒火。
它们终于发现了这处缺口，当然迫切地想要逃出来。
“你和你爸躲远点，我马上到。”
“好好好！”
“朽白，你也一起。”
“是。”
……
“这都是从哪来的吸血鬼啊？怎么头上还长角了？”
“不知道啊……这得多少只？”
有那么零星的一两个低阶恶魔已经探出了脑袋，其余恶魔还是只能让一只手穿过法阵。
整个法阵的通道拥挤不堪。
粗略数来，应当有三百个左右。
“嗬啊——”
这一大群恶魔喉中嘶吼不止，震得源原和源丰头疼欲裂。
“退后。”
陈单凌说罢，在朽白将那父女二人带离法阵周围一百余米后，挥手间、王息斩断了恶魔们伸出传送阵的手臂和头颅。
穿过法阵的恶魔受王息灼烧消亡。
趁着这空档，陈单凌到法阵另一头去、把剩下的恶魔挡到传送阵外。
眼前乌泱泱的上百万只毫无理智的恶魔，看得他头皮发麻。
好在这些恶魔仅剩本能，面对六翼魔王，它们还有所退缩。
可它们的眼神仍然如野兽看到猎物那般，充满着果腹的渴望。
对峙一阵，终于有恶魔忍不住嘶吼起来，却被陈单凌回应的低吼震得全身剧痛。
恶魔数量如此庞大，陈单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一时有这么多恶魔消亡会不会引起魔界的动乱，诛魔师却只选择了压制它们、而非斩杀，应该还有别的理由。
魔界的屏障又由所有恶魔巩固，要是这么多恶魔同时死去、魔界因此产生漏洞，那他的罪过才是大了。
“静魂，定心，敛怨，眠。”
王息升起，丝丝缕缕地攀上发狂恶魔的身体、向下收紧——
恶魔被王息死死地定于地面、重新陷入沉睡。
陈单凌松了口气，探出法阵示意朽白跟上。
“主人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有个东西你会喜欢的，跟我来。”
“…是。”
朽白很是困惑。
穿过层层叠叠的“恶魔山”，他跟着陈单凌一路到了克萝丝一族的住所。
这一路上，各个成堆的蝠翼已经散得七零八落，距离传送阵较近的几栋建筑也早已崩毁、成为一片废墟。
进入克萝丝一族的建筑内时，朽白就看到了四周墙上满满当当的书。
果然，他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克萝丝说，这些书都是原样从噬殷那里复制来的。不过我看不懂，你应该感兴趣吧？”
“您费心了，属下不知应当如何感谢…”
先前，朽白在噬殷魔王的故居还没读完所有的藏书。
那些书籍中记载的术法实在太多，而非高阶恶魔能使用的术法就占了至少八成。
先前他身上往蝙蝠异变的特征，就是受王族以上的术法慢慢反噬而来。
而召出“朽骨魔”则是属于魔王的术法，若不是陈单凌交给他的王息还存有几分，他本会当场受术法反噬而亡。
“要谢就谢克萝丝吧。”
早前训练术法中场休息时，陈单凌就问过达克·克萝丝藏书能否借阅的问题。
那时达克·克萝丝只微微一笑，答道：
“藏书本就是噬殷魔王的所有物，如今的所有权自然在您。”
陈单凌当时还懵了一下，他没好意思接话，就跳过了那个话题。
谁能料到，克萝丝一族、乃至整个诛魔师城镇就消失在了前几天。
不知道现在哀叹之森如何了。
陈单凌留朽白在克萝丝族中的藏书室，自己到哀叹之森的上空。
他向下望去——
洁白的哀叹之森中，化作白瓷的诛魔师体表竟都生长出了纯黑色的铃兰。
而这，正是“断罪草”。
当枉死的灵魂与隔罪界的土地相触，就会播下断罪草的种子。
陈单凌摧毁“缚茧石”时就曾见过它们。
他落至地面，以指尖轻轻触碰断罪草，这断罪草竟像是被他吸收一般消失不见。
真奇怪。
陈单凌想不明白，拜完诛魔师的尸身后就折了回去。
……
“那个孩子也是异变实验的受害者吗？”
“那么应与陈忆楷、封修洛的状况相似，您‘追溯’时或许能够知晓。”
陈单凌沉吟半晌：
“……看来我还得去找他。”
“您方才去了何处？”
“去了趟森林，你刚才的注意力都在书上吧？怎么发现的？”
“您身上多了‘断罪草’的气息。”
“…那个黑色的像铃兰一样的东西？”
朽白颔首：
“魔王噬殷以冤死的灵魂作种，冤魂若于隔罪界或魔界消散，其消散之地必会生长断罪草。
“背负罪孽的恶魔若逃出魔界，断罪草定会追其脚步，待花粉焚身殆尽、出逃恶魔的身躯便会于魔界重生。”
他说着，眉头渐渐皱起，
“请问，您看到的断罪草数量有多少？”
陈单凌默然。
他想了想，选择直接让朽白从他的记忆见到他当时见过的那片断罪草的花海。
“…数量过多了。”
“这说明的是什么？”
“断罪草数量激增，可能性基本为两种：
“或是人世枉死的灵魂数量激增，或是魔界中的魔气过分肆虐、那恰是断罪草最需要的养分。”
不管是哪一种，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