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久等了。”
“你来了便好，乡试如何？”
他拉起她的手，难掩激动:
“榜上有名！”
一放榜，得知自己中举，他连家都没回，便直奔汉阳湖。
“南湘，谢谢你。”
他兴奋地将她拥入怀中，笑得如同春风拂面。
“没事。”
她亦跟着他笑。
傅长川松开手，握着她的双肩，看着她，无比认真，满眼皆是柔情:
“但你总归是个女儿家，同我这般于礼不合，所以……”
他顿了顿，笑道:
“南湘，我心悦于你，你可愿同我在一起？”
她愣住，有一瞬惊喜，却又立马归为失落与担心。
人妖殊途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或许，她一开始便应该坦白身份，才不会落得如今两难的境地。
可御舟是那般的好，她实在是舍不得。
“我……考虑考虑。”
她捏紧手，转过身不敢看他。
见此，他心中有不解也有些心寒，但还是尴尬地笑了笑:
“好，我等你给我答复，月圆之日，我依旧会来。”
……
这些时日，她想了很多，御舟他是读书人，应当不会介意这些。
他对自己那样好，不会怪自己的。
不若答应他？
她确实也很想同他在一起。
她想尝试一次，想赌一把，万一赌对了呢。
可若是输了呢……
御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她坚信，她绝不会输。
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关于她是妖的这件事，她想，还是晚些再告诉他吧。
……
又一个月圆之夜，湖畔边依旧是两道身影。
“我先前同你说的事，你可有考虑好？”
他满脸期待地盯着她看，试图从她的神情中寻到一丝答案。
不过，她即便现在不同意也关系，他会等，不会放弃。
“我，答应你……”
她微微颔首，有些羞赧。
这个答案她认真思考了很久。
“当真？”
他欣喜若狂，或许秋闱中榜时，也没这般高兴。
他抱住她，仿若得了这世间至宝。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眉目含情:
“今年会试我若成了，明年便要入皇城去面圣。”
他握紧她的双手，虔诚地许下诺言:
“待我金榜题名，功成名就，定三媒六聘，迎你入门，娶你，为妻。”
一方锦鲤帕，便这样互许了终身。
或许这场梦很快便会破灭，只是她，浑然不自知罢了。
……
“这几天啊，傅家办了一场好不热闹的喜事，听说是傅家儿郎考上了！”
“考上啦？！”
“可不是嘛，会试第一名呢！老傅可真是好福气哟，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我们这十里八乡的，莫不是要出个状元郎？”
“一考就中啦，年纪轻轻的就考上贡士，成了会元了，好福气福气！”
风光传满城，家书赴万里。
“御舟，你舅舅说，待你北上赶考，他会在皇城接应你，若你及第，他会去圣上面前举荐你，若好的话，能当五品的官儿呢！”
五品？
他心中想着，照常来说，及第后顶多能到正六品。
若真能受到提拔，那他便能平步青云，给南湘办一场更为风光的婚事。
于是，那日同她匆匆一别后，便整日陷在书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也常常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月圆之时，依旧会与她在汉阳湖畔相见。
夜风徐徐，本应叫人感到凉意，可是去见她，心中燥热，便冷不起来。
“南湘，这些时日，委屈你了，我阿父阿母还并不知情，我是怕他们不同意我们来往，所以才没说，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我在意的，只有你。”
她笑着摇了摇头。
其他人什么想法根本不重要，她只在意他，便足够了。
“看我觉得这样于你而言的确不妥，不若你让伯父伯母到家中做客，于此事商讨一番？”
说起来，他还从未见过她的家里人，也只是听她偶尔提起一两句。
“我……”
她咬了咬下唇，攥紧手。
她心中明了，纸包不住火，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对不起，御舟，我骗了你。”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尽管他现在依旧笑得很明媚，可是，不管怎样，她还是决定坦白。
因为在爱人面前，要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什么？”
他轻轻地问。
“其实，那日在湖底，我根本不是去捡东西。”
闻言，他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哄道:
“这算什么骗？”
“你莫要怪我，也不能讨厌我，好吗？”
“我怎会讨厌你，你可是我追了好久的。”
虽然他这般说，可她心中仍有不安，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我是渡水。”
“南湘，你是不是傻了，何为渡水？”
她并未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是妖。”
他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那严肃的脸，和不苟言笑的神情，竟让他有了一瞬的惊慌:
“你……你骗我的，对吗？”
“我生活在湖底，那日根本不是去捡东西，而是一直待在水下，我不想再瞒你了。”
瞧见他一闪而过的惊吓，她心中虽失落万分，但仍抱有一丝希冀。
“南湘……”
他微微颤着手，不知该说什么。
信，亦或是不信。
“我没有父母，所以你也从未见到过他们，我随口提的那几句也都是编的。”
见他不语，她心中竟也害怕，可说都说了，那便更不能继续骗他。
思索一番，她终是下定决心。
灵力自周身涌起，让她暂时显现出原来的形态。
他果不其然被眼前这惊异的情形给吓得不轻。
踉踉跄跄后退数步，瞪大眼睛，瞳孔震颤，嘴唇发抖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信。
那让他日日夜夜都牵挂着的人，是个妖怪。
“御舟。”
她换回人形，上前几步想要靠近他，可他却依旧后退。
见此，她便也不再动了。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
“为什么？”
他颔首，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话落，他抬眸看向她，眼神凶狠，水光泛滥:
“为什么要骗我！”
“对不起，御舟……”
她不知所措，只是心中隐隐作痛。
看来，她还是赌输了。
“别喊我！”
又是一步后退，他吼着，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温存。
或许在这一刻，那些对妖族的恐惧，因对她的愤怒与厌恶，已不复存在了。
他心想，为何自己心爱之人，偏偏不是人？
他该如何同父母交代，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街坊邻居又会如何看待他？
若被上面知道了，他还能够考取功名吗？
为什么，为什么是妖？！
一系列愤怒与不甘后，他回过神来，此时才知道害怕。
想必方才已经激怒了她，于是当即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头也不回。
同那些见了妖怪便胡乱逃亡的普通人，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