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杨辉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惊醒了浅眠的温言,她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
虽然两人都躺下了,但实际上也就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
杨辉掀开帐篷进来,一眼就瞧见谢松寒阴沉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两人闹了不愉快?
他完全没意识到是自己打扰了两人。
“首长,外面的堤坝总算是修好了,雨也彻底停了,上面传来消息说,很可能会转晴,接下来就是搜救灾民,救治,安置。”
杨辉汇报着情况,“按照其他区县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像这样的洪灾,很有可能延续很久的,我们能这么快修好,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松寒没接话,迅速穿上外套。
幸好温言睡前把外套也搭在了火堆边上,就算没完全干透,穿上也比没有强,一股暖意包裹着他。
温言这时开口对杨辉说道:“杨辉,你叫外面的人进来拿水壶吧,我都灌满了热水,让大家也趁着喝水的功夫稍微歇一歇。”
杨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打扰了两人休息,连忙应了一声:“是!”
然后转身出去叫人。
谢松寒看着温言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过不去。
“你刚才根本没怎么睡吧?”他语气中带着歉意。
温言转头对他笑了笑,“没事,我还不困。你先去忙吧,灾民还等着我们呢。”
谢松寒点点头,他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转身出了帐篷。
帐篷外,救援队员们正在井然有序地领取热水。
温言也起身了。
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略显慌张的声音响起:“温同志,不好了,喜红她,她又开始发疯了。”
张大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满脸焦急。
“什么?又发作了?”温言心头一紧,也顾不上谢松寒还在后面喊着让她休息,立刻跟着张大娘往外跑去。
“温言,你等等。”
谢松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担忧和无奈。
他本想让温言好好休息一下,派其他人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她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丫头,怎么总是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杨辉推着谢松寒上了车,正准备发动车子,却被谢松寒叫停了。
“杨辉,你下去,跟着温言,保护她。”
杨辉一脸懵,“首长,我是您的副官。”
谢松寒脸色一沉,“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后方要是乱成一锅粥,前线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力气,你赶紧去。”
杨辉无奈,只得下车,安排其他人开车送谢松寒去现场,自己则转身追着温言的方向跑去。
温言跟着张大娘一路小跑,刚进临时搭建的安置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夹杂着桌椅碰撞的嘈杂声。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喜红声嘶力竭地喊着,双手被绳子捆绑着,拼命挣扎,手腕已经被磨破了皮,渗出血丝。
她双眼通红,状若疯癫,周围几个妇女束手无策,只能远远地围着她,不敢靠近。
“喜红。”温言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喜红的肩膀,“冷静下来,深呼吸,听我说。”
喜红剧烈地挣扎着,眼神空洞而绝望,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慰。
“喜红,看着我。”温言提高了音量,语气坚定而温柔,“我们先冷静下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你的孩子。”
温言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渐渐地,喜红的挣扎幅度变小了,眼神也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停止了哭喊,目光呆滞地落在温言身上。
温言轻轻地抚摸着喜红的头发,柔声安慰着。
正好现在伤员还没送过来,张大娘她们也都被喜红刚才的疯狂举动吓得不轻,便让温言留下来看着她,顺便休息一下。
温言点点头,在喜红身边坐下。
帐篷里简陋,只在地上铺了些稻草,上面盖着薄薄的毯子。
温言闭上眼睛,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
迷迷糊糊中,温言听到身边传来细碎的声音,“你是大学生吗?”
这突如其来、又异常清晰的问题让温言猛地睁开眼睛,不由得重新坐起身来。
喜红正侧身看着她,眼神澄澈,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清醒的时候一样,和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判若两人。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今年没考上?”喜红的声音轻柔,带着好奇。
温言心头一酸,原来她也有这样的时候,那个从村里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那个曾经春风得意的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有点事,没去考。”温言点点头,低声说道,“不过我最近在上夜校。”
喜红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太可惜了,今年的题特别简单,要是没事的话,肯定能考上的。”
“你考上了哪所学校?”温言问道。
喜红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带着一丝少女的娇羞和骄傲,“我考上了师范学校,我想教书育人,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走出深山。”
温言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光彩,心里更加难过,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也许是累了,喜红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呼吸逐渐均匀,像是睡着了。
温言总算是得空休息了一会,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下午,搜救工作大范围展开,温言简直是脚不沾地。
从一个帐篷跑到另一个帐篷,处理各种各样的伤势,从简单的擦伤到严重的骨折,她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伤员越来越多,温言的体力也逐渐透支。
但她不敢停下来,因为每多耽误一秒,就可能有一个生命面临危险。
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双手也开始颤抖。
但她仍然坚持着,直到凌晨时分,最后一批伤员被送走,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谢松寒的帐篷。
温言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谢松寒的帐篷,掀开帘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炉火烧得正旺,帐篷中央摆放着简单的行军床,谢松寒正靠在床头。
谢松寒抬眼,见温言回来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外:“你竟然比我还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