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皇帝有句名言叫做,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日京都还风和日丽,今个儿那毛毛细雨从乌云中一散开,连风在面前打个旋都能让人好一阵哆嗦。
六扇门准时上值的大冤种们更是第一时间感受到天气骤变的威力。
“哈欠,老天爷呐,咋说变脸就变脸,一点儿也不讲情面。”
“得了吧你,老天爷跟你有个屁的情面讲,就凭你满嘴胡话,不放几道雷劈死你,已经算老天开眼喽。”
轰隆隆~
一阵雷鸣应声响起,在门口拌嘴的两名捕快同时打了个寒颤,嘴巴一闭,快步进入大门。
众所周知,老天爷不经常开眼,尤其是下雨打雷的时候。
六扇门内堂,顾柏松跟顾东言面对面相坐,席面一壶开水,一盏热茶,茶杯两三。
“听说东辞这次回北境的时候要把东韵堂妹给带上?”
“嗯,不过你怎么知道?”
顾柏松把茶杯捧在手心轻笑一声道,“朝堂之上恐怕无人不知,我还听说东辞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陛下脸都绿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要求。”
“我不知道,大哥没说。”
顾东言耸耸肩,他还真的不知道,昨天顾东辞说的时候明明一副很轻松的模样。
“你知道就有鬼了,既然没流传出来就证明陛下不希望他人知道。”
顾柏松摇摇头,“不说这个了,昨天我让王二狗带你了解了六扇门,你有想清楚干什么没有?
去监牢做个狱卒还是跟着我做堕落者的搜捕任务。”
顾东言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然是跟着堂兄你,跟着别人我总是觉得不怎么安全。”
笑话,什么叫拼尽全力活下去。
凡人再怎么拼尽全力也无法拨动自己命运的琴弦,想要活下去自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成为褪凡者。
跟着顾柏松不仅仅安全,而且做堕落者的搜捕任务绝对是六扇门获取绩点最快的方式之一。
要是跟王二狗他们一样呆在牢房,终日掰着手指头度日,无所事事,只怕是到死都凑不齐褪凡者材料的绩点。
顾松柏放下茶杯端起茶壶,将茶壶内剩余的茶水倾泻在寿桃状茶宠头顶,白雾缭绕,飘渺不定。
“呵呵,看来陛下的退让比我想象的还大,不仅仅能放东韵出城,还敢让你成为褪凡者。”
“嗯?柏松堂哥这是何意,可否细说?”
“自无不可。”顾柏松一边洗茶一边说道,“大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们皇族除了王位以及皇位的继承人外,其余子弟皆不可褪凡。”
嘶,顾东言发出一道抽气之声,他之前还以为皇族什么的都是褪凡者大能的傀儡,这才导致皇族诞生的褪凡者寥寥无几,合着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顾柏松感受到顾东言的反应,微微一笑,想当初他刚成为褪凡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颇为震惊。
用茶水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有人说褪凡是上天给予我们人类的恩赐,也有人说褪凡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诅咒,但对于我们皇族而言,褪凡既是恩赐也是诅咒。
它能带给我们超乎想象的能力,也能带给我们超乎想象的灾祸。”
“我们皇族需要利用褪凡者的力量把持朝堂,需要用褪凡能力竖立自己的权威,可一旦褪凡者过多,也会滋长其他非正统血脉的野心,取而代之的野心。
当初宣威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就发生过各路诸侯利用自身褪凡者能力掀起祸乱的情况。
只不过他们预估错了宣威帝的能力,最后被宣威帝联合各王府的王爷将这群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也正是从此时开始,大虞便有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除去陛下、太子、王爷以及各王府的世子外,其余皇家子弟皆不可入褪凡。”
顾东言听得仔细,手指不自觉地放在了面前的茶杯边缘。
他忽然一笑,将一口未喝的茶水打翻在茶几上,手指肉眼可见地红肿,“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
“当然,你不就是例外么,我很难想象东辞到底用什么代价才换来一个让你可以成为褪凡者的机会。
单单是遭遇堕落者的袭击,呵,这理由可说不过去。”
“柏松堂兄,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顾东言摇摇头道。
“例外嘛,人数多了,例外也就多了。”顾柏松笑了笑,“自上古封神榜碎裂后,褪凡者途径多如牛毛,不同途径的材料也都稀奇古怪。
若是有人从什么古籍中找出新的能够成为褪凡者的途径与方式,其他人也不一定能发现。
而且这种新途径的褪凡者大多数手段诡异莫测,六扇门也很是头疼。”
“这么说六扇门中也有除道士和僧人外,其他褪凡者的途径和方式喽?”
“那是自然,六扇门自大虞开朝以来就一直存在,收录的途径也约莫有百来种。
不过一般来说,六扇门的人几乎没人会选择除道士和僧人外的其他的褪凡者途径。”
“这是为什么?因为材料稀缺?仪式复杂?”顾东言挑了挑眉,疑惑道。
“材料和仪式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是因为这些途径无法组成一个序列亦或者是不能补齐序列。”
序列,好家伙这又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大概是看出了顾东言的疑惑,顾柏松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后,把手放在暖炉上慢悠悠地解释道,“序列是对多条途径组合体的一种称呼,也是一条走到最后能获取神职的道路。
当然,也不是什么途径都可以杂糅在一起成为序列,如果有人杂糅了不能形成一个序列的途径,那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成为一名堕落者。
六扇门已知可以成就神职的途径就有两条,人人都有机会走正道,哪里还有人会去研究歪门邪道。”
顾东言垂眸沉思,净灵堂的老君像倏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所以是有人通过道士途径和僧人途径最后成了神?
结合那位星宫里那位将军说的话来看,能够组成序列的途径可以分为天地玄黄,其中道士、僧人、红娘等途径实则为序列中地位最低的黄阶下品。
这个所谓的神,是天阶还是…天阶之上?
叩、叩~
顾柏松见顾东言走神,不轻不重地在席面上敲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事情等你成为褪凡者之后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你选择跟着我执行搜捕堕落者的任务,必然也是希望尽快成为褪凡者。
作为堂兄,我有必要提点你一句,不论遇到何事,一切以褪凡为主。
隔壁房有我取回来的案宗,你现在去找孟连一同熟悉上面写着白庄的案件,一刻之后出发。”
顾柏松噙着笑,指着门外道,“那个冻得一直打哆嗦的就是就是孟连。”
顺着顾柏松指着的方向看去,零零散散的几人中果然有一个人站在院子中不停地打摆子,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倒是分外显眼。
所谓案宗,就是由京都府衙送来的一些案件说明,凡人力所不能及的案件都被划分到其中,再分配给六扇门的各位捕头查验判断。
白庄在京都南边,算是郊区,离揽月楼有很长一段距离。
前些日子‘顾东言’在揽月楼内喝花酒的时候倒是听过几嘴,白庄是某位刑部侍郎的私产,近些日子似乎是在办什么喜事……
这个案子倒是跟季无常无关。
顾东言走到了孟连面前,近距离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位孟捕快身上的衣服简朴到出人意料,身上也就六扇门发的工服可以入目。
“你就是孟连?”
“是我是我,您找我有何事?”
孟连闻声把头颅抬起,蜡黄的脸挤出一个面目狰狞的笑容,谄媚至极。
六扇门来了位皇亲国戚的消息根本瞒不了一点,早早就在六扇门传了开来,尤其是顾柏松麾下的几名捕快,连顾东言的兴趣爱好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等顾捕头升职后,说不定这位就会顺理成章地接替顾捕头的职位,到时候他们想巴结也有了门路。
顾东言瞧着这张笑脸,脸狠狠地抽了一下,六扇门的捕快是不是都不怎么会笑?
语气平淡地说道,“走吧,顾捕头让你带我一块去看案宗,一刻钟后出发。”
进了六扇门,对他阿谀奉承的人多了去,不过全是没有成为褪凡者的普通人,靠着两把子力气在六扇门打打下手。
但凡成为了褪凡者的,譬如老邓头和老赵头哪个理他。
这般作态的孟连自然也被他归纳到阿谀奉承的人群之中。
不过孟连本人丝毫不在意顾东言的态度,揣着他那张狰狞的笑脸,领着顾东言往一扇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您这边来,我们乙木队案宗都放在这间房里。”
院落内余下的捕快交头接耳:
“这老孟还真是脸都不要了,见了贵人尾巴就摇个不停。”
“唉,他也是没办法,老娘得了那么重的病,靠着门里的这点薪水根本活不过去,还不如多舔舔这些皇亲国戚,说不定他老娘就能挨过这个冬天。”
“你们别忘了他还有个14岁的妹子,老的要治病,小的要吃饭,难啊……”
“嘁,谁不难,除了那群褪凡者老爷和官老爷,不难谁会来六扇门干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
没点尊严的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是是是,整个乙木队就你徐大才子最有尊严,能把尊严当饭吃。”
……
这些话顾东言一句也没听到,这时,他已经跟着孟连进了放案宗的小屋。
孟连戴上放在离门口最近桌面上的单片老花眼镜,顺手提起旁边的煤油小灯,恭敬地问道,“您要看哪一份案件?”
“白庄。”
“白庄,唔,似乎是府衙那边前几日送来的案件,因为季无常的事情耽搁了几天。
找到了,在这!”
孟连提着煤油灯,从案件柜的第四排抽出一本薄如蚕翼的书。
干净的蓝皮封面写着两个白色大字——白庄。
“您要的白庄案宗。”
孟连把蓝皮书本递给顾东言,顾东言接过后,站在靠窗的位置,借助外面的光线阅读书上的内容。
[白庄家佣死亡案
案发时间:新元年184年3月14日。
案发地点:白庄,白庄乃刑部侍郎裘海私产。
死者:11人,其中11人皆为白庄家佣。
死因:外表无伤,尸检无毒,疑是褪凡手段。
其他家佣问词:“他们死的时候,没有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之前都是二少爷最信任的家佣。”,“有鬼,一定是有鬼,不要找我,不要抓我!”
邻居问词:“好好好,怎么一夜之间就出事了呢?”,“白庄的人可善良了嘞,这世道啊,好人总是不长命哦。”,“嘁,这群垃圾早就该死了,干的都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评价:暂无。]
这也叫案宗?还真是有够潦草的,顾东言心里吐槽道。
翻页过去,后面记录的是死者身份,年龄,以及一些相貌特征。
写来写去,无非都是一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信息。
顾东言细细阅读一遍后,把案宗递还给孟连。
食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三下后,突然开口问道,“孟连,这个案件你怎么看?”
孟连没想到顾东言会突然闻这么一个问题,干笑两声回答道,“害,您有所不知,府衙那边总是喜欢把一些自己解不出来的奇怪案件当成褪凡者案件塞给我们,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褪凡者。
依小的看,就是京都府衙那边想偷懒。”
此类事情稀松平常,一年到头,京都府衙那边送来的案宗八成都是如此。
“这样啊。”
顾东言面色不变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案宗上面写明了,白庄,是刑部侍郎的私产。
而一起发生在刑部侍郎私产的案件,京都府衙再蠢也不会把它当成乌龙送到六扇门,他的那位好堂哥顾柏松更不会注意到这个案件。
除非,这起案件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操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