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几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佛子捧着一个大肘子,吃得满嘴流油。
也不知道寒山寺的老住持要是知道他们家的佛子才下山没多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佛子这是破戒了啊,往后要是想走上僧侣途径恐怕就难了。”
李幼时也是一阵头疼,佛子扑上去的动作太快了,快到连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吃了肉不能走上僧侣途径的佛子,还能算是佛子吗?
“破戒,我从未守戒,不存在破戒一说。”
佛子把嘴中的肉吞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是和尚。”
“可你是寒山寺选出来的佛子,是真佛灵性所化,又从小在寒山寺长大,岂能是你说不是和尚就不是和尚?”马闯鼓着眼睛道,“这下好了,佛子吃肉,我们带着一个吃肉的佛子游学,不得每到一个地方就被他人笑话。”
“你可以不听,明知道是笑话你为什么还要贴上去听?
如果你有听别人骂你这个喜好,可以另当别论。”
佛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又从盘中夹起一只香喷喷的大鸭腿,放在自己面前的碗中,“吾生而宿慧,丑叔叔若是想跟我论道,只会自讨苦吃。
倒不如好好吃饭,填饱自己的肚子。”
什么叫做先天受气圣体,马闯用亲身经历告诉了大家什么叫做先天受气圣体。
在李幼时那儿受的气不敢发,在顾东言身上受的气不好意思发,在佛子身上受的气不能够发。
整个人鼓鼓囊囊,就算河豚都不见得有马闯此刻的气性大。
顾东言见气氛不对,赶忙插嘴笑着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吃肉而已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老住持都说过他们教不了佛子,佛子有些特立独行倒也正常。”
“东言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李幼时点点头,“连老住持都教不了佛子,又更何况是我们。
佛子宿慧,想来心中自然是早有成见。”
顾东言看着佛子吃肉的速度,眼角微微抽搐。
成见,哪里来的什么成见,佛子就是单纯地想吃而已。
这味道,这香味,别说佛子了,就连顾东言都忍不住口水。
瞧见顾东言坐在自己旁边,佛子手里拿着大鸭腿歪着头问道,“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顾东言一个咯噔,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世界道佛盛行,宣威帝难道没有把这句名言也一并抄录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顾东言谨慎着问道。
佛子摇摇头,“你对着我说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你这句话要是被其他和尚听了去,却是不异于坏人道途。
心智不坚的僧侣,还会有堕落的风险。”
有这么严重,顾东言眼底一片狐疑,这话怎么说也是出自……
等等,等等,淦,他就说佛子的俗名为什么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不等顾东言做出反应,佛子便继续说道:
“此话说对不对,说错也不错,倒是要加上两句才算合适。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犹如堕魔道。
这样一来,倒是免去了断人道途之仇。”
断不断别人道途一事之后再说,单是听到佛子将后两句补全,顾东言整个人便如坐针毡。
寒山寺的老住持说不定没有骗人,这位恐怕真是某位佛的灵性转世!
李幼时面具下眉头微蹙,想了片刻后出声问道:“这是为何?
我虽不是僧侣,却也对僧侣一道有所了解。
酒肉穿肠本就是僧侣克制不住本身欲望的表现,既然连欲望都克制不住,又何谈追求序列的尽头?
东言对僧侣知之甚少,说的那句话,本就该是错的。”
佛子没有立刻解答,反而是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对桌上的饭菜意犹未尽。
苦着脸把面前的饭菜推开后,这才反问道,“银面姐姐不也是一样,从来不曾克制自己的欲望?”
“我不是僧侣,不会走香火途径,欲望于我道途无碍。”
“哎呀呀,真要解释起来,这就可太麻烦了。”
佛子挠挠他的小光头,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你说是错的,那便当它是错的就好了,这句话本就是东言哥哥的一句笑言,不必当真。”
之前听佛子这般称呼,顾东言心里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隐约猜到了佛子的身份后,听了这么一嗓子,却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顾东言僵硬地笑了两声说道,“佛子说的是,笑言而已,此后我定然不会再提。”
有古怪,但既然佛子不说,顾东言打着哈哈,也就此作罢。
她李幼时不是那种能厚着脸皮继续追问下去的人。
于是端起面前的饭碗,埋头苦吃。
褪凡者对体力以及精神的消耗不小,更遑论他们有三个。
这一顿饭下来,一桌席面二十多道菜,没有一个能完好无损地留在桌面上。
尤其是马闯,化气愤为食欲,席面上一半的东西几乎都是被马闯消灭的。
吃完过后,约莫是墙上的黑白时钟走了五分钟,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以及纸人小二的声音。
“几位客人,主人有请,还请几位客人移步。”
“这黄泉客栈的主人一直在窥视我们?”
马闯一惊,慌忙四处打量,区区一个客栈的老板,手段居然能高明到这种程度?
但不用想也知道,既然马闯进房间之前没有发现,现在自然也找不出暗中窥探他们的眼睛。
李幼时没有理会马闯滑稽的举动,起身推开门对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纸人说道:
“前面带路。”
“不能去啊,这一看就是来者不善。”马闯赶紧出声拦截。
但显然,马闯现在说话就如同放屁,李幼时要是能搭理他,那才叫有鬼。
顾东言与马闯插肩而过,低声说道,“马捕头,要是别人真的来者不善,他还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吃完这顿饭?
再说了我们才是来者,往后游学好一段时间得指望着从客栈老板这里买到口粮,您嘴里可积点德吧。”
说完带着吃饱后就昏昏欲睡的佛子,跟上李幼时的步伐。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马闯眼神阴恻,食指在大环刀的锋刃处轻轻摩挲,溢出几滴鲜血,悄无声息地被环刀上的一群细密小嘴吞噬。
“出了京都,还真是什么人都能骑在我头上拉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