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出阮织所料,没过两日,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
“你们听说了吗,五公主被花琼轩的狐狸精给勾住了。”
“像五公主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沉溺于美色?”
“哎,话不能这么说,主要是那狐狸精是真美啊,任谁都能被勾了魂去。”
“说的对啊,也就是像咱五公主这样的人物才吸引这类狐狸精呢!”
“没错,如若我也有那副皮相,我也去勾引五公主。”
“可那狐狸精再好看,能有国相大人好看吗?我不信。”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天五公主带着那狐狸精从花琼轩出来,我有幸见过一面,不得不说,人间绝色,都能与咱国相大人争锋了。”
“太夸张了吧。我还是觉得国相大人的身姿乃此间第一。”
“不,是狐狸精!”
“国相大人!”
“狐狸精!”
“国相大人!”
“……”
这流言中的两人正都在阮织的凤栖殿中,他们面对面,并无对话,单单隔桌对望,却无故形成对峙之势,气氛凝重,连他们身旁空气仿若都凝固了。
一红一白,一艳一素。
一人神色寡淡,却眼神宛若淬着冰。
一人虽在淡淡笑着,却笑得难以捉摸。
而阮织如今被传唤进紫宸殿里,受皇帝的训话。
无人管控他们二人,整座凤栖殿上下,连同最迟钝的小六子也察觉出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所有人无一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
小六子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苦着脸小声祈求:“公主啊,您可快些回来吧!”
处在紫宸殿中的阮织正挺着背,微垂着头,看上去在听皇帝的斥责,实则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皇帝气得不行:“阮安宁啊阮安宁,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吗?怎么还能如此意气用事?”
安宁是阮织的字。
凤鸣朝阳,安国宁家。
这是皇帝给予她的厚望。
但现在念出来似在讽刺,实在提醒。
提醒阮织的身份与使命。
阮织能听懂,但她没太有所谓。
她自小便没有那么想做皇帝,她性子慵懒,也向来不喜争抢。
若不是裴饮琢以伴读的名义天天督促她,她烦不胜烦,只好不那么用心地稍微一学,可谁知,考试独占鳌头;又随便一练,演武场上掀翻其他皇姐皇妹,拔得头筹。
阮织:“……”
这便导致她在众皇女中太过出色,任谁也不能将她忽略。
又因她降生那天紫气东来,彩云飘飘,乃祥瑞征兆,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她将会是皇位的继承人。
连皇帝也这么觉得。
也因此一向宠溺她。
虽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阮织想得到的东西,她都在尽力满足。
除了赐婚的事情。
皇帝陛下就差指着阮织的鼻子骂了。
一向听话的好孩子,一旦逆反起来,竟连她的旨意也不听。
那一日,赐阮织与裴饮琢二人不日成婚的圣旨一经宣读,阮织接过圣旨后,便拿着这圣旨第一时间跑来了紫宸殿。
她道:“母皇,裴饮琢相伴我十七载,难不成往后几十载我也要与他生活在一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吗?”
皇帝陛下那时的答话是:“只有他,配得上你。”
裴饮琢是当朝唯一一位男官,清风雅正,受人爱戴,拥民心无数,若与他成婚,便获得一大助力。
阮织听后也未反驳,转身离开了。
皇帝本以为她想通了,却不料收到她偷跑出宫的消息。
好不容易回来,还闹出这么一出。
真是不像话。
阮织缩了缩脖子,却脸色平静。
反正她的目的达成了,便安抚皇帝道:“母皇,我会尽快成婚,您别生气了。”
皇帝听后“哼”了一声:“怎么,想通了?”
“想通了。”
虽然裴饮琢这人性格冷淡不讨喜,但脸还可以看,娶回家养着当花瓶也不错。
听此,皇帝神色缓和下来,问:“既然有如此打算,那花琼轩那位怎么回事?”
阮织便全盘托出,皇帝便明白了这是阮织对裴饮琢的报复。
“你呀,可真是……”皇帝无奈道,“安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饮琢而是其他人这么管制你,按照你的性子,你会怎么做?”
阮织有些迷茫了。
皇帝长长地叹息一声:“安宁啊,孤做这件事的时候考虑过你的心意,你的心意就是——”
“喜欢饮琢却不自知啊。”
—
是么?
从紫宸殿出来后,这句话一直在阮织耳边盘旋,如扰人的乌鸦,“嘎嘎嘎”个没完没了。
她努力回忆,寻找任何她“喜欢而不自知”的蛛丝马迹,却又回想起来儿时花灯节的那一夜。
裴饮琢对她道:“烦请殿下随臣回宫。”
她装没听见,从路边买了两个兔子面具分别扣在自己脸上,和他脸上。
她道:“我现在不是阮织,只是一只兔子,你不能要求我回宫。”
裴饮琢戴上面具,嗓音清澈:“那好,我也是一只兔子。”
阮织似乎看到他嘴角有隐隐的笑意现出,等她有些讶异地细看确认之时,裴饮琢的朱唇平直,仿若刚才的微末笑意只是她的错觉。
的确,照她的脾性,如有人每天管教束缚她,那她早就忍受不了,在第一天就以非常规手段把人欺负跑了。
虽然看裴饮琢的样子,应该属于怎么欺负他都欺负不走的那种。
如果是这样,阮织既来之则安之的摆烂心理会作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省事为了不听说教干什么都行。
而不是像现在,她会因为裴饮琢将她带回宫的行为而生气,生气到还小肚鸡肠地对其报复。
可是……
阮织还是觉得不对。
裴饮琢或许在她心中是特别的,但也没有特别到喜欢。
阮织刚踏入凤栖殿,小六子等奴仆就围了上来,个个双眼含着炽热的光。
“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小六子激动地高呼一声。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小六子还未答话,阮织的目光便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两人。
两人皆存在感强烈,站在一起,轻而易举地剥夺走阮织的全部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