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祠堂只点了两盏发红色长明灯。
格外昏暗、幽深。
“二小姐好生跪着,切勿偷懒耍滑。”
“老奴会一直看着小姐,夫人说了,不到天亮,不许起来。”
嬷嬷让两个力气大的婢女押着邓攸柠的肩膀,逼她跪下。
拜垫是棉花填充的,但跪时间长了,膝盖还是会疼。
邓攸柠没有反抗。
身为邓家子孙,今生是第一次来祠堂,她毕恭毕敬地跪着,眼睛也四处看那些排位。
祖父的、太祖母的……还有大伯的!
那名叫邓仁的排位,邓攸柠有些好奇。
这位大伯她前世听府上嬷嬷们提起过,也是个苦命人。
大伯年长邓征两岁,从小天资聪颖、文韬武略。
但天意弄人,九岁那年染上了天花,一病不起。
当时祖母和祖父都在外征战,家中事物都由太祖母孟氏操持。
为了防止传染,早早将大伯下了葬。
可怜了祖母,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思及此,邓攸柠忍不住惋惜。
如果大伯还活着,凭他的能力,定会振兴镇国公府。
比自己那蠢爹,强几万倍!
两刻钟后,随行的其他仆人都散去了。
独留顾氏身边那掌事嬷嬷一人,守在门口外。
邓攸柠绝不会老实被罚。
她放出一只毒液有嗜睡能力的蜘蛛。
便宜了那嬷嬷,可以好好做一夜美梦。
回想起刚刚嗅到的依兰香。
她让万蛇谷那些暗卫帮忙调查一二。
“银环。”
少女嗓音轻起。
角落里,爬出一条漂亮的银环蛇。
窗户外,一道人影也立在那边了。
在国公府里,他们鲜少露面。
隐匿行踪、小心行事才能更好的帮到邓攸柠。
“去我那母亲院中查查,看看她现在有没有在做什么出格的事。”
随着邓攸柠话音落下,黑影立马消失不见,银环蛇也吐着信子飞快爬走。
半柱香后,银环来禀报,并无异样。
顾氏好好在房间里睡觉呢。
邓征直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邓攸柠又下令,让他们去调查一下顾氏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她自己则将几个拜垫排列整齐,合衣屈肘,躺在上面睡觉。
厉天灼派来的眼线,得知邓攸柠被罚跪祠堂,也是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主子。
本还在为公务操劳的厉天灼听到这事,直接用轻功飞来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院墙其实很高,足有一人半。
但对于他们这些轻功好的,形同虚设。
厉天灼快步来到祠堂,看到门口那酣睡如泥的嬷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有武功傍身的她,岂会随意让人欺负了?
他微微掀起木窗。
看到邓攸柠躺在地上安睡,忍不住嘴角上扬。
乌发柔软的铺散在肩下,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月光从厉天灼掀起的窗柩里撒下,照在她白皙透粉的小脸上,恬静而甜美。
厉天灼在想,也许她是做了什么美梦吧!
看到惦念之人安好无恙,少年的心也轻松了不少。
他恋恋不舍地关上窗,眉宇间华光流转,似笼着皎洁的月色。
眼底那些情愫,丝毫不遮掩地迸溅。
*
次日晨曦。
邓攸柠伴着朝阳醒来。
走出祠堂。
撇到那还睡得如死猪一般的嬷嬷,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她的脸颊。
巴掌清脆,正好给院中鸟鸣伴奏。
“谁,那个浑蛋敢打老娘?”
嬷嬷从睡梦中惊醒,怒声大骂。
抬眼看到邓攸柠那张如棺材般的臭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二小姐早。”
一个身份都不知是真是假的野丫头,也敢打她的脸?
幸好没被其他人看到,要不然她以后还如何仗着夫人的势力管教府上下人?
“嬷嬷,你不说来看着我罚跪吗?怎么自己在外面睡得叫都叫不起来?”
邓攸柠一脸清纯地笑着。
嬷嬷也很好奇。
她明明喝了几壶浓茶。
“诶呦。”
她挠了挠脚腕。
这脚腕怎么这么痒?
许是昨夜被蚊子咬了。
一路回到顾氏院里,她的脚腕痒得不行,人也几乎是跛脚回来的。
“不是让你去看着她罚跪吗?”
“自己怎么跛脚回来了?”
顾氏很不满地问道。
她以为自己的贴身嬷嬷被邓攸柠打了。
“夫人赎罪,老奴也不知怎地,在门外睡了一夜。”
“至于二小姐到底有没有跪一晚上,恕老奴并不知情。”
听了这话,顾氏到是没有像以往那般生气。
昨晚她派人去套了临风院几个小厮的话。
确定了认亲宴那晚,邓毅当真离开院子一炷香时间。
她难免不怀疑邓攸柠昨晚那些话的真实性。
不过,这邓攸柠没有将邓毅夜闯妹妹闺房的事到处宣扬出去,也是个聪明人。
“就这样吧。”
“那丫头从小拜入邪教,会下毒、下蛊。”
“她若真想对你出手,怕是你昨夜可能就归西了。”
“不过放心,她绝不敢在府里亲自动手杀人!”
顾氏还真说对了。
凭邓攸柠的本事,把他们邓家灭口都是吹灰之力。
但她绝不会让他们死得这么容易。
她要的是让他们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邓攸柠这边,刚回到栖月水榭,邓毅便怒气冲冲找上了门。
“邓攸柠,别以为躲过了这次就能万事大吉!”
“你欠怜儿的、欠我的,迟早让你还回来。”
“认亲宴的事,你必须给我们邓家一个交代。”
邓毅那模样,就是来寻仇的。
可能是怕了邓攸柠,他今日还带了十好几个护院。
都是会武功,且虎背熊腰的。
邓攸柠觉得可笑。
看来他们邓家人是认准了栏杆断裂一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前世,就是邓毅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烫哑了她的声带。
今生,自己刚刚回家,邓毅就屡次找她麻烦。
看在祖母的面子上,邓攸柠虽然不能杀了他。
但这口恶气她实在咽不下!
“栏杆断裂一事,的确非我所为。”
“我也不欠你和邓雪怜什么,反倒是她,雀占鸠巢十六年,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这段时间,你处处针对我,真当我好欺负吗?”
“如果我想,刚才能毒死你、现在能打死你,一会儿还能给你下蛊,操控你为我所用。”
邓毅扣了扣耳朵,不以为然地瞪着邓攸柠。
早听说邓攸柠是南炘邪教万蛇谷弟子。
自己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但,她若敢在府上杀他,她也别想好好活!
“本世子料定,你不敢在家杀我!”
他一脸挑衅地看向邓攸柠。
邓攸柠不屑一顾地白了他一眼。
“不错,我确实不能在这杀你。”
“同样,你也不能在这儿动我!”
邓毅早就想好了对策。
“邓攸柠,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不是喜欢往外面跑吗?”
“那本世子就让你跑出后,再也回不来!”
他像是在向邓攸柠下战书。